房中陰暗無光,話音在屋内回響,無人應答,溫知藝再次輕聲開口……環顧四周,眼睛仍未适應黑暗,看不清屋内景象。
莫非謝卿宴不在房中?可她和沈月齡一直在樓下廳堂坐着,也未曾見到有人離開,這人不會是跳窗走了罷?如此……灑脫,倒也是符合他的作風。溫知藝思考着,出聲道:“謝大人,您在裡面嗎?”
話落,“嗖”地一聲,熱意撲面而來,周身皆是熟悉的味道。
“你是何人!”少年冷聲打斷,語氣淩厲,不似往日那般清潤如水,竟是帶着幾分怒意,與在她面前不盡相同。
脖子被人掐住,溫知藝輕咳幾聲,未等她擡頭回應,來人似是看清她的面容,蓦地将頭抵在她的脖頸間,噴出的呼吸滾燙,引得她皮膚一陣發麻,心中不停跳動着,令她有些不知所措,她正要擡手。
“别動,借我靠靠。”謝卿宴聲線喑啞,卻還是柔聲對她說道,尾音竟帶着一絲委屈,讓她不禁心中一揪。
身後胸膛堅實,摟着自己的手臂肌肉噴張,從後環住她肩頭,即便是病得如此迷糊的情況下,謝卿宴依舊保持着應有的禮數,雖然并不多。
“謝大人……你發着高熱,快躺好。”
溫知藝正要拿下他摟在肩上的手,脖頸處,少年的頭扭動一瞬,伴随着極不情願的嗚咽聲,人似是早已燒得迷糊,卻仍在□□着。隻見謝卿宴從後環住她,緊緊抱着肩頭不願松手。
“……”
這人不會真燒糊塗了罷?也就幾個時辰未見,怎的就燒成這樣了呢,莫非是昨夜吹風着了風寒?謝卿宴有這麼虛弱麼……溫知藝愣怔在原地,手緩慢地覆上肩頭上的那雙手,原先溫涼的皮膚此刻竟愈發滾燙。
她輕輕拍了拍身後人的手,安撫道:“謝大人,您發着高熱,快回床上躺好罷。”
說完,不等謝卿宴有所回應,她便扶着人朝床邊挪去,身旁人不甚清醒,半身側靠在她肩上,下巴抵着她的頭頂,呼出氣息沉重,帶着幾分滾燙,應當是病得十分嚴重了。謝卿宴單手環住她的肩頭,倚着向前走,不時抽了抽鼻子。
不會是裝的罷?溫知藝一把将人推到床上,後者順勢面朝下躺着,一動不動,耳朵熱得發紅,卻遲遲不見翻面。她伸手戳了戳謝卿宴的後背,開口道:“你還好麼?”
“我沒事,”謝卿宴的臉捂在被褥裡,半晌後搖了搖頭悶聲回應,“你……你先回罷,讓我一個人靜靜。”
一個人靜靜……這人說什麼胡話呢?溫知藝有些犯懶,不願與他多說,如今謝卿宴燒得高,眼下趕快找醫師治病才是。思考着,她快步離開廂房。
少時,溫知藝回到二樓,身後跟着一道出使西蕃的醫師,其肩上挎着木制藥箱,内裡藥材皆是從京中帶來的,絲毫不需擔心路途中患病,卻無人無藥醫治的情況。二人一前一後來到廂房門前。
有了前一次的經驗,溫知藝擡手敲了敲門,未等房中人有所回應,她輕輕推門而入,一雙手臂攔在身前,擡眼看去少年面色潮紅,眼底卻一片清明,他瞟了一眼醫師,對着溫知藝低聲開口。
“我沒事,你……你先回罷。”謝卿宴默不作聲移開視線,擡起一邊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微微低着頭。
這又是鬧的哪一出?溫知藝感到有些心煩,這人到底有完沒完,有什麼話就不能說清楚麼,真是反常!她斜了一眼謝卿宴,扯了扯嘴角,開口道:“謝大人,您今日究竟是怎麼了?”為何行為如此閃躲。
聽聞,謝卿宴單手握拳虛虛放在嘴邊,輕咳一聲轉身走進房中,背影有些落寞,她竟瞧出幾分委屈之意。路過木架,隻見謝卿宴伸手扯下外袍,順勢穿上,背對着二人低聲說道:“傳我令,即刻動身。”
“……”這人真的是燒糊塗了,看上去像是完全分不清眼下情況如何。
溫知藝從醫師手中接過藥箱,快步上前放在桌上,随即轉身倚着桌邊,雙手環胸直視謝卿宴,嘴角微微一笑:“謝大人,如今我是使臣,動不動身的……我說了才算,您就好好養病罷。”
話落,謝卿宴面色愣怔一瞬,淩厲的五官此刻卻顯得有些呆滞,不似往日看上去那般靈動機敏。他一言不發地坐在桌前,眼神飄過她,又快速移開視線,在溫知藝冰涼的神情中默默伸出手腕。
醫師小跑上前替其把脈,隻見他低着頭雙眉緊蹙,不時搖頭歎氣,半晌後擡眼看向溫知藝,後者看到醫師的反應後,早已是一臉擔憂而不自知。
“的确是染上了風寒,”醫師收回手擺弄起藥箱,繼續道,“好在是大人體格強壯,無甚大礙,開幾副方子服用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