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卿宴再次欺身上前,往日高昂的頭顱此刻卻低垂在她的臉頰邊,薄唇略微向前貼近,卻又在快要觸及冰肌的時候蓦地停下,隻見他雙手慢慢擡起将她環住,并未使力,動作間帶着幾分愛惜,似是在護着世間珍寶。
他垂下眼簾看着她的耳垂,肌膚粉白,在他直白的視線中逐漸染上紅霞,即便如此,溫知藝卻未有絲毫抗拒的反應,謝卿宴頓覺心頭一軟,歡喜之意如同陣陣溫熱潮水向他湧來,心中似乎有了答案。
“待我解決了謝家的事,你答應我一個請求可好?”
話落,謝卿宴仍舊依依不舍地貼在她耳邊,二人呼吸交纏,身影交錯,安享着這從未有過的溫存。片刻後,他赫然收手,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生怕再看一眼溫知藝他便又要失控。
周身清木香瞬息消散,仿佛方才的那個擁抱不過是她的幻覺一般,溫知藝愣怔地站在原地,感受着自己無法平靜的心跳,她将視線抛向前方,驚覺自己眼眸中的那份情愫,也許是她早已習慣了謝卿宴的陪伴,才會在他突然抽身離開時,猝不及防地明白自己的心意。
一群帶刀侍衛中間,少年背影孤寂,一襲素衣上墨發半披,不似以往那般發束金笄,遊刃有餘,讓她回想起初見之時,他意氣風發,錦衣高馬,在宮宴上飲酒談笑,桀骜卻矜貴,彼時他還是名滿京城的謝小郎君……
直至衆人身影遠去,溫知藝收回視線,強迫自己回神,卻在指尖觸碰到耳廓時,有了一瞬間的失神。
那人說話時,呼出的氣息撓得她耳朵有些發麻……
溫知藝被耳廓處的紅溫驚了一瞬,指尖蓦地彈開,愣怔半晌後又堪堪将手背抵在臉頰,感受着手上的滾燙,她蓦地笑出來,卻又在出聲的瞬間收斂了笑意。
身體比她先明白自己的心意。
*
聖旨難抗,天命難違,溫知藝還是如期赴約狩獵宴。
百官已悉數到場,不少人正拿着烈酒澆在長弓上,動作間不時扭頭與旁人嬉笑,狩獵場上氛圍輕快,并無一絲劍拔弩張的氣勢,更無人在乎那所謂的謝将軍,一個早就被貶去淮南道的人,與他們何幹?
況且,最能威脅到他們的謝卿宴如今也變成了一介白衣,皇親國戚又如何,不還是沒資格參加狩獵麼。
“按我說,謝家的小子就是太過年輕氣盛,行事張揚了些,否則怎會被太後削去了職位。”身側不知哪位官員如此說道,音量未控制,清晰地傳入周圍人耳中。
溫知藝拉弓的動作頓了頓,眯眼冷笑着收起弓弩,邁步走到那位說話的官員身側,雙手環胸笑道,語氣輕蔑:“謝卿宴不過年歲二十,便能身居四品,斷案無數,期間無一例冤假錯案,此等人才,張揚些又有何妨?”
“你……你……”官員指着她,半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邢拾遺若是不服,也沒辦法,”溫知藝垂眸看了一眼官員的腰牌,心中了然,“畢竟你的品級……可是謝卿宴革職前的‘兩倍’呢。”
話落,未等邢拾遺反應過來,溫知藝轉身離開,絲毫不給邢拾遺反駁的機會,當然,他也無可辯解,畢竟她說的可是實話。待溫知藝離開衆人視線,臉上淡然的神情卻已挂不住,她微微蹙眉,感到有些不安。
區區八品拾遺,如今也敢踩在謝卿宴的頭上,想必眼下形勢比她心中預估的要嚴峻不少,她與謝卿宴相伴已久,即便是關系要好的同僚也不會眼睜睜地看着他就這般落入陷阱,更何況她還要等着他回來,說出那個請求。
謝卿宴想要向她請求什麼,溫知藝不明白,但她心中隐隐有一絲别樣的甜意,她期待他說出與她心意相通的話。
“溫姑娘!”
是誰在說話?聲音這般熟悉……
“溫姑娘,這兒呢這兒呢!”
溫知藝環顧四周,順着聲音望去,隻見一雙手從營帳内伸出,此刻正朝她大幅度擺動着,伴随男子急切的聲音,她正要湊近一看,眼前營帳的簾子不知為何竟被人從外封起來,說話人的手隻好找了個縫隙鑽出。
似是聽到她靠近的腳步聲,那人蓦地将手抽回,随即一雙眼睛出現在洞口,吓得溫知藝連連倒退,見狀,眼睛急忙移開,随後一雙嘴唇透過縫隙映入她的眼中,嘴巴一張一合,語氣急切。
“溫姑娘,是我啊,我是周自珩啊!”
周自珩?他怎會被人封在營帳裡。溫知藝定下心神,左右看了看發現并無一人在意這個角落,她躬身湊近營帳,一邊從外拆着封線,一邊小聲問道:“周大人,怎會是你?”
片刻,周自珩從營帳裡鑽出來,許是因着在黑暗中待了太久,忽然被人解救出來,還未曾适應外面的陽光,隻見他擡手眯眼緩了半晌,随即看向溫知藝,哭喪着道:“溫姑娘,謝大人他……他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