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謝的你也有今天？”

蕭離拂了拂衣袖，居高臨下地看着謝卿宴，後者手腳被鐵鍊捆着，卻仍是靠在牆上支起一條腿，一幅滿不在乎的樣子，使得蕭離臉上爽快的表情漸漸變得陰沉，他氣得擡腳朝謝卿宴的方向踢去。

眨眼間，謝卿宴赫然抓住他踢來的腿，手掌使力往外一推，蕭離飛出鐵欄外，躺在地上不停咳嗽，周圍侍衛見狀，紛紛拔刀圍上來，刀尖指着謝卿宴。

“姓謝的你别太嚣張！”蕭離爬起來，朝着鐵欄内的少年高聲吼道，卻遲遲不敢邁近一步，“你以為你還能活幾天？”

未等謝卿宴有所回應，蕭離似是想起什麼，他自顧自地開口：“你怕是還不知道罷？你心愛的小娘子也活不了幾天了，再過月餘，你也許會在地牢裡聽到她的死訊，當然，你們也有可能會在地府裡相遇。”

“蕭離！”謝卿宴蓦地站起身，眼眶眦裂，眼中滿是血絲，他掙紮着要上前掐死蕭離，卻被身下的鐵鍊困在原地，“你們對她做了什麼？”

聲音在空曠的地牢裡回蕩，無人回答他這句話，眼前圍着他的那群侍衛有幾個極為眼熟，應當是與他共事過，又或是曾對他阿谀奉承，奴顔媚骨地喊他“謝大人”，而如今竟将劍尖指向他，眼裡滿是不屑。

世人皆是這般利己，當自己曾經高攀不起的人一夜間跌落神壇時，總會忍不住将自己内心的惡意盡數暴露出來，毫不掩飾的快意盈滿眼睛，可真是巧僞趨利。

謝卿宴自嘲地笑着，在一把把趨炎附勢的長劍中坐回原地，垂着頭閉眼不願再看。這就是為何他從不癡迷權勢，因為權力會将人吞噬在黑暗中，讓人漸漸迷失方向，他不願落于洪流之中，可就是這樣的想法，竟給他和身邊人引來殺身之禍。

這世間真是諷刺！

*

半月後，淮南道。

天氣寒冷，此地山頭卻仍是一片深綠，不似京城那般，每到冬天都是枯枝秃樹，可即便如此，周圍還是透露着衰敗的氣息。

許是因着天冷，蕭陽也不願在路上耽擱太久，一行人快馬加鞭，将三個月的腳程硬是壓縮到了一月餘，好在是溫知藝并非什麼嬌滴滴的小娘子，即便路上條件艱苦了些，她也還算能忍受。

畢竟……在死亡面前，又有何難關是突破不了的呢？

她站在宅子前，擡頭看着門上的牌匾，搖搖欲墜，殘破不堪，一看便知此宅子已經很多年沒有人打理，處處皆是無人的氣息，溫知藝猶豫半晌還是邁步走了進去，表情視死如歸，一時竟不知她進的是宅子，還是斷頭台。

但那又有何區别呢？聖人将她封為縣君扔到這荒蕪之地，身邊一個能信任的人也無，她隻能一邊提防着蕭陽，一邊強迫自己快速适應淮南道。

況且，蕭陽早已笃定她無法活着回京，眼下她對淮南道還不甚熟悉，除了走一步看一步，還能如何？

天色漸漸暗去，蕭陽不知所蹤。

溫知藝有些饑餓，她心知眼下這情況必定是無人伺候的，也許她隻能自己出去找些吃食，好在是她帶了不少銀票，應當是夠一個人生存的。

“咚咚咚——”

院外大門傳來敲門聲，溫知藝猶豫半晌，還是決定出聲詢問，隻聽門外響起一聲蒼老的女音，聲音慈祥，不似壞人，應當隻是位老妪。

“老奴來給縣君送些吃的，請縣君莫要嫌棄。”

溫知藝并未答應，卻聽食盤擱在地上的聲音赫然響起，随後腳步聲漸漸遠離，門口恢複原先的寂靜，那老妪似乎已離開，溫知藝猶豫片刻，開門伸頭去看，周圍并無老妪的身影，低頭一看，食盤靜靜放置在台階上。

初來乍到，她不能相信任何人，即便那隻是位老妪。溫知藝将食盤端進來，倒在院落樹下，随後将食盤扔在一旁，她緩緩離開，不敢回頭看那滿地的飯菜。

第二日、第三日……往後每日老妪都會準時把飯菜端來，與溫知藝打過招呼後便将食盤放在原地。連着七日，溫知藝并未見到蕭陽的身影，亦未見過給她送飯的老妪，直到今日，她實在忍不住提前站在門邊等着。

熟悉的敲門聲傳來，木門有些震動。

“縣君，老奴将飯菜放在這兒，您趁熱吃了罷，可别餓着自己了。”老妪慢慢說道，聲音帶笑。

聞言，溫知藝蓦地打開大門，眼前老妪滿頭銀發，僅用一根木簪盤在頭上，她擡頭瞧見溫知藝，眼中滿是驚豔，隻聽她又驚又喜的朝後退開一步，微微曲腿行禮。

溫知藝急忙上前接過食盤，示意老妪不必多禮，她左右觀察了半晌，問道：“您是……”

“老奴是謝家多年家仆，謝将軍聽聞縣君來了此地，便讓老奴日日送些飯菜過來，淮南道偏遠了些，吃的自是比不上盛京，這已是謝府内較好的飯菜了，還請……還請縣君莫怪。”

謝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