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簾在身後落下,還未看清房内景象,她已然落入那人的懷中。
“謝卿……唔”
圈在背後的雙手赫然收緊,将她禁锢在懷裡,溫知藝小聲驚呼,引得那人低笑着加深了擁抱,手掌從肩胛緩緩移到她的腦後,帶起一陣漣漪,令人隻覺頭皮發麻。
這幾日他總出現在她的夢中,像往常那般笑着與她逗樂,讓她又氣又惱,許是因着夢境過于真實,每每醒來後心裡揪得生疼,她早已無法掩飾見不到他的落寞。如今二人相見,男人一襲銀甲,與夢中那紅衣高馬的少年身影悉數重合。
她說不上來他變了何處,也許隻是那身凜冽的铠甲讓她有些陌生,可鼻腔内依舊是熟悉的木香,清新舒适,讓人安心。
來到楚州半月有餘,她不敢放松片刻,生怕自己這輩子再也無法活着回京,眼下還能安然無恙地見到謝卿宴,真好。
溫知藝吸了吸鼻子,慢慢擡手回抱,謝卿宴似是感受到了她的回應,隻見他低下頭埋入她的頸間,故意扭了扭頭,用毛茸茸的發頂逗她,撓得溫知藝勾起肩膀一陣戰栗,她笑着想要躲開,卻被謝卿宴按在懷中。
“别動,讓我再抱一會兒。”他聲線喑啞,帶着幾分情愫。
“知藝…”謝卿宴小聲呢喃,聲音悶在她的脖間,有些沙啞,“你不知道這段時日我有多想你,地牢裡真的好冷好冷,那群人把我鎖在牆角,可見不到你比這些要讓我痛得多了,我以為我這輩子再也……”
聲音愈來愈小,帶着幾分哭腔,溫知藝聽着越發揪心,她用力回抱那人,動作間滿是對謝卿宴的情思,但眼下并不是個坦白的好時機!
她正要開口說什麼,一聲聲号角傳入耳中,二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警惕的神色,下一瞬,謝卿宴周身升起一陣肅殺之氣,隻見他抄起長劍飛奔出去,燭光下銀甲泛着流光,凜若冰霜。
“謝卿宴……”溫知藝蓦地出聲喊住他。
男人腳步一頓,略微回眸看向她,眼中笑意盈盈,絲毫不似即将沖鋒陷陣的人,溫知藝雙手拂在胸前,試圖将胡亂蹦跳的心壓下,她溫聲開口。
“待你凱旋,我便答應你的請求。”
半月前二人被迫分别,彼時她才明白謝卿宴口中的請求為何意,而她正有此意!
話落,謝卿宴笑彎了眼,二人對視着,眼裡意會,心中期許,他忽地大步上前捏住溫知藝的下巴強迫其擡頭,睫毛翕動的瞬間,蜻蜓點水地在她紅唇上留下痕迹。
“等我回來。”
眼前人影模糊,營帳周圍号角聲不斷,聲聲入耳,謝卿宴早已率兵離去,而她也該回到她該去的地方了。
楚州城。
城門緊閉,僅剩的萬名士兵皆聽令守在城牆上,此時天色已晚,寒風刺骨,遠處山頭星火點點,正朝着他們移動。
“縣主。”侍衛長回身抱拳行禮,身後衆人面色凜然,皆進入備戰狀态。
溫知藝略微點頭,撩開鶴氅拾階而上,站在城牆最高處,紅衣豔麗,極為惹眼,她垂眸看着迎面而來的大片星火,山頭狼煙沖天,火光映照在她的臉上,如靈蛇般跳動着。
旌旗飄動,殺聲四起,與白日景象毫無二緻,唯一不同的便是如今她與謝卿宴并肩同行,她還等着他的請求,又怎會畏懼其他。
“放箭!”
萬箭齊發,飛入黑夜。
城門不知何時已快被敵軍攻下,楚州城内僅餘的萬名士兵死死守着那道紅門,電閃雷鳴間血光漫天,敵軍張揚揮劍,将士兵的頭顱砍下,更有甚者竟雙手舉着頭顱挑釁衆人,眼底滿是猩紅殺氣。
蕭離站在城門下,仰頭望着溫知藝,臉上笑意逐漸加深,他早已換上了明黃色的龍袍,今日他必定拿下楚州城!
“縣主!我們…我們撐不住了!”侍衛長揚聲道。
溫知藝拳頭握緊又松開,忽然轉身拿起弓弩沖下城牆,她不能坐以待斃,能殺一人是一人,能頂一刻是一刻。
恍惚間,隻見城内不知何時升起一片星火,火光點點正快速朝着城門處奔來,是城中的百姓!
心中熱流像潮水般湧上來,帶頭的男子她十分眼熟,是那位在病疫最嚴重的時候自告奮勇站出來幫忙的酒樓店家,眼下竟帶着城中壯漢向他們跑來。
“縣主,”酒樓店家來到跟前,“縣主從未抛下楚州,我們楚州百姓怎可眼睜睜地看着縣主獨自抵擋敵軍!”
“眼下城内疫病已漸漸好轉,我們這些染病較輕的男子也可來幫忙!”店家身後的男子舉起手中長刀,高聲道,身後衆人紛紛呼應。
眼見着跟來的百姓皆揚起手中武器,溫知藝頓時淚水蓄滿眼眶,在衆人請求聲中下令打開城門。
與其死守,不如強攻。
紅門大開,溫知藝雙腿加緊馬腹,使力拉開弓弩,眼神堅定,身側士兵持刀飛奔而過,眼前刀光劍影,烈火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