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在腦後的手掌微微下壓,溫知藝心頭一跳,以為這人又想作何,她正要掙紮起身,卻見他的薄唇停留在臉頰邊,呼出的熱氣拂過白肌,引起一陣酥麻。
“我知道,”謝卿宴在她耳邊輕歎,有些語無倫次,“我比你的心先知道,但親耳聽到你說出來……我現在真的好開心。”
她卸下力氣靠在他胸膛上,聽着強勁有力的心跳聲,格外安心,背上手掌輕輕拍動,呼吸聲輕柔。
此刻無人說話,耳邊風動樹動,她的心也跟着擺動。
半月後。
三月初春,暖陽透過雲層灑向盛京,花樹經過一個冬天的洗禮,在春風中悄然褪去黃意,城内漸漸恢複生機。
街巷響起叫賣聲,卻也被紅瓦高牆阻隔在外,唯有路邊的玉蘭樹枝堪堪伸入庭院,帶起一陣花香。
盛京處處是春意。
“郡主!”侍女端着錦盒快步走來,手上動作卻格外小心翼翼,她滿面笑意繼續道,“這是城東的宋小娘子送來的新婚賀禮。”
又有賀禮……臨近婚期,每日都會有人将賀禮送過來,如今她的閨房早就裝不下了。溫知藝小心接過錦盒,賀禮是一對翡翠如意耳墜,樣式新穎,與她格外相配,一看便知送禮人極為用心。
“代我謝過宋姑娘。”
“您且放心罷,太傅早就派人在府外接待送禮之人了,”侍女又将溫茶遞過來,示意她莫要幹了嘴唇,“明兒便是您與謝将軍的大婚之日,您今日可得好好準備些!”
“這幾月不是一直在籌備婚儀麼?”溫知藝疑惑,“還需要準備什麼……”
說着,幾名嬷嬷穿過海棠門朝她行了個禮,溫知藝循聲看去,隻見那幾位嬷嬷手上皆拿着紅盒,不知是何物。
“郡主,”其中一位較為年長的嬷嬷走上前,用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開口說道,“奴是宮裡的婚儀嬷嬷,受夫人之托前來教導郡主一些事兒。”
聽聞此話,溫知藝與侍女對視一眼,後者眼中含笑,她頓時明白過來婚儀嬷嬷究竟是作何的,隻見她“唰”地站起身,睫毛顫動片刻,有些結巴道。
“不…不必了,本郡主自有考量,諸位嬷嬷請回罷!”
這種事情怎麼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說出來呢,況且,她又不是什麼也不懂,沒必要提前請人教導一番罷!
許是她的表情過于明顯,領頭的嬷嬷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在溫知藝耳邊輕聲說了句話,引得人頓時紅暈爬滿臉頰,随後嬷嬷将手中的錦盒放在桌上,朝溫知藝行了個禮便轉身離開。
夜裡。
溫知藝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明日日出前她就得起身梳妝打扮,等待着新郎官的到來,今日她偷偷試過那一身禮衣,大袖對襟,鳳凰圖樣,綠色錦緞上雲肩紅豔,一針一線皆出自宮中最好的繡娘之手。
那是她的婚服……和謝卿宴的大婚上要穿的。溫知藝抿唇不敢再往下想,可思緒并不由她做主,想到那人将會一襲绯色喜服,坐在高馬上迎着落日來到溫府接她,溫知藝隻覺心中一陣激蕩。
他那麼喜歡束發,明日應當會帶着冠帽罷?那人向來衣冠楚楚,沉着冷靜,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她從未見過他散發的模樣,就是不知新婚夜……
不能再想下去了!
溫知藝輕輕拍打通紅的臉頰,耳朵有些發熱,她一骨碌爬起來欲要喝水降溫,餘光卻瞥見放在一旁的紅色錦盒。
是白日那幾位宮裡來的嬷嬷拿過來的,眼下房中無人,她看看也無妨!
溫知藝緩緩走到桌前,拿起錦盒端詳半晌,輕輕敲開銅鎖,朝裡看了一眼後快速合上蓋子,像丢燙手山芋一般把錦盒扔在一旁,她捂着胸口深呼吸,眼中滿是無措。
那瓷器怎會……怎會是兩個人的模樣,就這麼赤裸裸地出現在眼前,她一點防備也無!
還未緩過神來,卻聽百棂窗外“嗒”地一聲,溫知藝疑惑靠近,隻見少年清影映照在窗紙上,她驚喜地推開窗戶,那人玉冠束發,背對着月光略微彎腰垂眸看她,眼中點點星光,盈盈笑意。
“你怎的過來了?”不是說大婚前夜未婚夫妻不能見面的麼。
“睡不着,便想着過來看看你。本以為你早就睡了,如今看着倒還挺精神,莫不是……和我一樣睡不着罷?”
謝卿宴嬉皮笑臉地湊近,神色有些不懷好意,隻見他目光往下看了看,在紅唇上停留片刻,不知是想到了什麼,他喉結滑動一瞬,忽然将手覆在她的眼睛上。
唇瓣觸感溫涼,帶着幾分初春夜裡的寒意,清冷料峭。
溫知藝雙手輕輕搭在窗沿,這突如其來的吻驚得她彎了彎手指,下意識使力摳着木窗,卻被謝卿宴拉下來握在手中,那人含着她的唇瓣,用薄唇意猶未盡地摩挲半晌,他微微睜開眼睛看她,低低笑聲從喉嚨處傳來。
實在是……太磨人了!
走神被人抓住,謝卿宴眯着眼将手放在她腦後,輕輕一壓,他張開嘴加深這帶着清香的吻。
夜風輕拂而過,樹叢沙沙作響,二人隔着花窗緊貼在一起,此刻月下無人,光影溫柔,将情愫悉數道出。
今夜春景撩人,卻仍不及她分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