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一家人分别兩路,蕭朗跟妙娘一塊兒去城裡,孟桑榆跟蕭雲野直接上史孝義家中去,兩個小的跟老人留在家中。
他們住處偏僻,往村中走,陸陸續續見到村裡人,頻頻沖着夫妻倆人投來目光,尤其是見到孟桑榆一臉平淡的推着她的瘸子夫君招搖過市之時,難免評判幾句。
夫妻倆人目不斜視,往村中心史孝義家裡過去。
一路路過不少村裡人家,大多數都是土房爛瓦房,走到村中,就瞧見一戶青磚綠瓦,分了好幾棟實在氣派得很,跟身邊幾家住戶完全不同。
不必說都知道這是裡正家的排場,簡直比城中的住戶還要氣派。
十幾米之外已經鋪上了石磚,孟桑榆推着蕭雲野過去,需得仰頭才能見到這院外大門的頂,這不知收刮迫害了村裡多少人家的口糧,才将自己一家養成這幅油水充足的樣子。
上前去擡手敲了敲門,這才停下動作緩了一會兒,半晌才聽見裡頭有婦人懶懶散散的回應聲,還帶着不耐煩的語氣,一大早的村裡裡正的家,不敞開大門方便幫村裡頭的村民辦事,倒是擺起譜來,閉門等着人三敲九喊的才知會一聲,當真是從外到裡的爛得透透的。
“咯吱”一聲,門從裡頭被打開,一個穿金戴銀滿臉不耐的中年婦人撇着嘴将門打開,瞧見屋外的夫妻倆人之時,暗自翻了個大白眼,那眼睛就沒正眼瞧過夫妻倆。
“這一大早的過來,真會找事兒。”
孟桑榆擡眼就瞧見她滿頭的珠钗,還有臉上遮擋着厚厚的幾層粉,就是如此也遮掩不住那臉上的刻薄之意,孟桑榆微微蹙眉,不動聲色的淡聲道,
“今日趕早過來,是有事想與裡正商量。”
這一個姑娘帶着她那個殘廢的男人來家裡,能有什麼好事,婦人嘲諷般的低嗤一聲,拍了拍手滿臉不耐道,
“進屋吧。”
說完之後又上上下下打量這夫妻倆,瞧着兩人身上還算幹淨,還是忍不住道,
“進來之後注意些,别将腳上的泥帶進來了,髒得很。”
這滿臉的嫌棄似不是在嫌棄鞋闆上的泥,而是在說夫妻倆人。
孟桑榆面色如常的領着蕭雲野進門,婦人就已經沖着屋裡喊裡正出來。
“當家的,山腳下那家子過來了。”
這說得話像是她們是來乞讨的乞丐,瞧也不瞧站在院子裡的夫妻倆,也不招呼着兩人坐下,扭着屁股就進了堂屋。
沒一會兒,裡正才從屋裡出來,看見院子裡的夫妻二人,拿喬般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堪堪坐上院子裡的石凳,擺擺手讓人沏了壺茶。
一句話不說,半晌之後,稍稍品了品茶,才懶散的擡眼望着自己面前的夫妻倆人,悠悠道,
“找我是有何事?”
孟桑榆沒在乎他的态度,面色平常道,
“此前家裡人在村外頭的那座山頭開荒,裡正應當知曉。”
史孝義慢悠悠的品了口茶,才淡淡應了一聲,
“是知道。”
孟桑榆正色道,
“如今不過開荒小半,家中得幸,不必再如此勞苦,不過初來村中,念着日後在村中久居,因而想着不若将前日開墾的那座荒山承包下來,這才來找裡正商談。”
聽她竟說要将村外的那座山頭承包下來,史孝義猛的被嗆到,劇烈的咳嗽了幾聲,才慢慢停下,緩過勁兒來之後這才第一次正眼看自己面前的小夫妻。
有些不可置信的皺眉問道,
“你是說要将村外頭的山承包了?”
孟桑榆緩緩點頭,
“确有此意。”
史孝義皺了皺眉,半晌才收起自己的震驚,想來這兩人這是來求自己的?
他擡了擡下巴,頗有些為難的瞧着這一殘一弱的夫妻倆人道,
“村外那座山頭,雖說一直不曾被開墾出來,但也是我梧桐村的一個好地方。”
“我雖說是這村裡裡正,可也不能不顧村裡人的意願辦事。”
“若是村裡其他戶來辦這事兒,倒是也不難,祖祖輩輩都是這梧桐村的人,可……你們也知道,你們不過是外來戶,身上還背着罪,這山頭承包之事,就是我同意,村裡人也不同意。”
見他這麼說,就是不願意了,孟桑榆神色淡淡,
“村外的那座山頭,之前從未開墾過,我以為村裡人知情知理,不會為難。”
史孝義擺擺手道,一副好村官的模樣,
“這樣如何,我作為裡正,自然有這個責任,讓大家和睦,你們若是有心要承包那座山,且念着讓大家都占點兒喜氣。”
這是要他們給村裡人一點兒錢才成?孟桑榆垂了垂眼,暗自輕笑一聲,怕不是如此,她揚眉道,
“裡正之意,可是讓我夫妻二人一會兒到各家去分點兒‘喜氣’給大夥兒?”
“唉,不必如此。”
史孝義懶散道,
“就将村裡人該得的,交于我保管,我自會為大夥兒分配。”
這估摸着又是想侵吞罷了,孟桑榆垂了垂眼,語調冷淡,
“裡正的意思,是又想霸了大夥兒的東西了?”
她這話一出,史孝義臉上悠然的神色頓時陰冷下來,瞪着孟桑榆吼道,
“你個婦道人家,瞎編排什麼!”
孟桑榆同樣冷聲道,
“有沒有編排,裡正自己心裡最清楚不過。”
她轉眼掃視了一圈這氣派的家,或者都能稱之為府了,一邊聲音發寒,
“裡正這府中可真是氣派得很,倒是不知如何來的這般豐厚的家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