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提姆現在開始打鼾了。他旁邊的同學開始輕聲發笑。
我攥緊身側的手,不停地提醒自己。這是紅羅賓,不能以普通學生對待。想想他的工作量吧,又要做義警又要處理公司事務,白天不補覺的話可能會猝死。
誰讓文學課是早課呢?
“……《白鲸記》就是一個典型例子……”
眼不見為淨,我轉過身來寫闆書。
身後的鼾聲持續而清晰地傳進耳底,教師裡的騷動越來越大,越來越多人忍不住笑聲。斯蒂芬妮最靠近我。她的小聲抱怨也在折磨着我作為教師的職業操守,“這下完了,他昨天到底是為了查什麼睡那麼晚……可憐的勞倫斯,放學一定得揍提寶一頓。”
轉過身,我微笑着看向同學們,試圖鎮靜地将他們的注意力拉回來。
然而提姆終于不滿足于靠着冷冰冰的桌子,他開始慢慢地尋找更加舒服的姿勢,并且緩緩向着旁邊傾斜。下一秒小紅鳥就要直接躺在地闆上睡到地老天荒。
那一刻,作為上輩子從種花家過來的老師。我聽到了自己理智崩斷的聲音。
然後不自覺地作出了上輩子做過無數次的舉動。
“提姆·德雷克!”
伴随着一聲怒喝,粉筆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女老師纖細的手指中彈出,在空中劃過一道極其優美流暢的抛物線,然後準确無誤地砸中了提寶的發旋。
…… 那一刻提姆發誓,他從弱不禁風的老師手裡感受到了被蝙蝠俠支配的恐懼。
那是粉筆頭?那分明是蝙蝠镖!
提姆·德雷克猛地坐直了身體,歪斜的椅子也随着他的動作咣叽一聲砸到地面。
他冷汗涔涔地擡起頭,不可置信地看着冷若冰霜的女教師的臉,漸漸地和他昨晚研究了一宿的某個“普通市民”的照片重合。
我平複了一下怒氣。拉扯着嘴角肌肉,露出一個虛假的笑臉。
“德雷克先生?”
“呃……”他尴尬地抹了抹嘴角,猶豫地看向我。轉瞬間又成為了優雅而困惑的韋恩集團少總,旁邊好心的學生們提醒他。“是勞倫斯小姐。”
“勞倫斯小姐。”提姆從善如流。“我很抱歉,昨晚為了……”短暫地停頓了一下。“完成我的文學作業,所以睡得比較晚。”完美續上。
“我保證不會有下次了。”提姆真誠地看着我。
通常哥譚高中的老師都會賣他一個面子,畢竟是大股東的兒子,點到為止就好。但是我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麼浪費寶貴的時間,反而應該給予他一個交流學習的機會。
“好吧,我理解。”接過他的話頭,我持續虛假的微笑。“我注意到了你的文學作業,說真的,非常棒。毫不誇張地說,是那麼多學生裡面最優秀的一個。”
提姆面不改色接下了誇贊。“謝謝您。”
“所以,我想請你分享一下自己的心得。這些新穎的角度,深入地思維,你是怎麼想到的呢?”
“……”男孩得體優雅的微笑僵在了臉上。
我繼續說,“你可以站到台上來。”
大家配合地鼓起掌,隻有最前面的斯蒂芬妮不忍直視地捂住了臉。
提姆:“……”
萬衆矚目之下,提姆堅強地站了起來。沒什麼大不了的,紅羅賓無所不能。
*
傑森:“……”
傑森他笑得抽氣,笑得肚子疼,笑到從安全屋的沙發滾到地闆。傑森覺得自從他死而複生以後這個世界從來沒有這麼有趣過。
“所以呢?無所不能的紅羅賓準備怎麼做?”他坐回沙發上,一邊喝下午茶一邊心情愉悅地問。
“我告訴她這次太倉促了。”提姆冷靜地回答。“明天文學課我會做好充足的準備和大家分享。”
“看來你又要熬夜了。”傑森毫不留情地大聲嘲笑。“可憐的小紅,早晚溺斃在咖啡裡。”
“不,我可以戴上通訊器。”提姆耐心地解釋。“你來教我怎麼說。”
傑森差點把茶水噴出來。
“你怎麼會存在這種幻想?”他不可思議地将腿從桌角放了下來,試圖搞清楚小紅鳥是不是終于讓自己的腦子被咖啡泡壞了。
“不,這不是幻想。”提姆在另一邊,躲在校圖書館的角落裡,借着書本的掩護小聲說道。“如果你不這麼做,我會告訴布魯斯你要調查路娅·勞倫斯,那個他設置的最高權限的機密。”
傑森凝滞住了。
而小紅鳥已經露出了猙獰的獠牙,它不介意繼續張開血盆大口。“而他會立刻想要搞清楚你為什麼要調查她,如果我沒猜錯,傑森。你遇到了什麼事情,而且不想讓我們任何人知道。”
“……”對于世界第二偵探,這些推理小菜一碟。他就不應該草率地讓提姆幫他調查。
“算你狠,小紅。”傑森惡狠狠地說。他将手裡的茶杯放回碟子裡,抱住雙臂,挺直腰背坐在沙發上,《了不起的蓋茨比》被放在了旁邊。
“聽着,我幫你這麼一次。”他沉聲說道。“但是我們之後要各查各的,公平競争,誰都不許洩露秘密,明白?”
提姆露出勝利的微笑。“赢的人可以任意向對方提一個要求,不接受反對。”
傑森揚起一邊眉,這小子想玩大的。
“Deal.”
聽着那頭爽快的聲音,提姆輕松地挂斷電話,施施然抿了一口咖啡。
傑森·陶德,你還不知道吧?路娅·勞倫斯是我的文學課老師。
你輸定了。
***
傑森·陶德放下手機,緩緩露出一個獰笑。
提姆·德雷克。太過分自信對你沒好處。路娅·勞倫斯可是他的交易對象,想調查輕而易舉,勝負基本沒有任何懸念。
他悠然自得地繼續翻來書。
“……在那些年紀還很小,經驗不足的年代,父親給了我一些建議:每當您想批評别人時,請記住,這個世界上并不是每個人都擁有自己的優勢。……”
下午茶逐漸轉涼。
過了片刻,窗邊光線已經從陽台攀爬到了屋子裡面。強光轉為柔和,明黃逐漸被溫柔的橙紅色吞噬,染上天際的雲彩。
傑森将視線收了回來,他合上書,站起身。
時間差不多要到了。從剛剛開始,他的身體隐隐約約有一股發熱的迹象,信息素開始躁動不安,朗姆酒醉人的香味慢慢地向外擴散,它在渴望着另一個信息素的安撫。
很顯然,那個女人标記的信息素已經無法壓制發情期的躁動了。
比她預估的時間要早很多。
傑森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他臉色微微有些陰沉。走到浴室,他對着鏡子,伸手探過衛衣的領口,将它向下拉扯了一點,露出的鎖骨還殘留着一點前夜瘋狂的痕迹。
幾分鐘後。
紅頭罩無聲無息地從窗台一躍而下,夾克衫在風的作用下揚起又落下,拂過腰際的黑色緊身衣表面,靴跟扣在地面,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他慢慢地走到紅彤彤的太陽光線下,在路面投射出高大的陰影。
心愛的摩托好好地停放在暗巷。傑森走到前輪胎的位置停了下來,随意地側身靠着把手,拿出了萬能腰帶存放的手機。
然後第一次撥通了那個陌生号碼。
“您好,這裡是路娅·勞倫斯。”
女人似乎在忙,沙沙的寫字聲和敲擊鍵盤的聲音攪和在一起。她的聲音也很急促,充分顯示主人有點不耐煩。“請問有什麼事嗎?”
傑森停頓了一下,在察覺觸碰到她耐心的極限時才幽幽地開口。
“是我。”
對面傳來了一聲清脆地玻璃打碎的聲音,還有幾聲男性的驚呼。“勞倫斯小姐!”“您還好嗎?”“勞倫斯!”
靜止了一個呼吸的時間。對方似乎火急火燎地離開了現場,沖到了某個不知名的安靜的地點。
“等一下……”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仿佛直接噴吐在傑森的耳邊。紅頭罩不适地将手機拿遠了一點。
“對不起,現,現在嗎?”路娅慌亂地有些手抖。“不是,這不可能!我的信息素應該能持續兩天……”
傑森打斷了她,沖動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信息素在折磨着他的意志。“很顯然你見鬼地高估了它。”
“怎麼可能……”
“你現在在哪兒?”
感謝電子音沒有任何感情色彩。傑森覺得他的意志力正在被他的欲望壓在地上狠狠地碾磨,扶着摩托車的手在顫抖。
他快瘋了。
“哥譚高中,我是這裡的老師。”路娅說。“現在不太方便,我們商量一下……”
“我現在來找你。”紅頭罩松開手轉過身,一腳跨上了摩托,下一秒就要發動。
“你介意在女廁所嗎?”路娅絕望地問。
“……”紅頭罩沒有回複。血液在耳邊轟鳴,發情期的躁動一旦開始隻會越演越烈,很快他會連手柄都抓不住。
另一邊大概是聽到咯他再也無法克制的顫抖的呼吸,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妙,
路娅抹了把臉,手心都是冷汗。“等等我想到了,你從後門走。那裡有片小樹林。”
紅頭罩沒有聽見最後那句,他直接挂斷了電話。同時發動了摩托車。
轟鳴聲打破了甯靜的黃昏。輪胎與地面摩擦,巨大的沖擊力産生了滾滾濃煙。
“……我在後門接應你。”
*
我怔怔地放下了手機。
凝視了屏幕半晌,呆滞的大腦還沒反應過來,身體自行作出了反應——突然從馬桶上跳了起來,迅速打開鎖着的門,沖出了洗手間。
我急匆匆地踩着高跟鞋,攥着手機。竭力不讓自己顯得太引人注目。放學鈴聲響了起來,人流都往出口湧動,我隻能努力穿插在學生中間逆行。
猝不及防地撞到一個肩膀,我退後了幾步,本該一跤坐倒,但是學過格鬥術的身手讓我在下一刻站穩腳跟。
“勞倫斯小姐。”一張我最不想見到的臉出現在眼前。
提姆·德雷克收回了本想攙扶的手,明亮的藍眼睛充滿擔憂。“抱歉,您有什麼急事嗎?”斯蒂芬妮從他背後探出頭,好奇地看着我。
“啊,我想起來還有東西落在辦公室裡。”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是什麼?”斯蒂芬妮細心地注意到了我的高跟鞋。“我可以幫忙。”
“不行。”我脫口而出,在他們的臉色變得古怪之前深吸一口氣。“是測試答案,下周的測試答案,還是我親自去比較好。”
“趕緊回家吧。”我輕快地揮揮手,直接從他們旁邊繞過去。“明天見。”
身後的視線如影随形,我緊張得加快了腳步。暗自祈禱着這兩隻千萬别追上來。
……那可真就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