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克找的地下診所看上去不是很靠譜。
電線老化的燈管,牆角除了蜘蛛網還有裂痕的地下室,時不時響起的疑似耗子的窸窸窣窣的輕響。
以及缺了顆牙,說話漏風的黑皮大夫。穿着一件老頭背心,露出的胳膊左青龍右白虎,壯得像頭牛。
老約翰的診所看着不靠譜,人看着更不靠譜。但是他的醫術出乎意料的靠譜。
雖然我自覺自己這個皮肉傷的處理也看不出什麼水準。
但是他的速度快得驚人。
我帶着新換的紗布從簡陋的桌子上下來,動了動胳膊,滿意地發現疼痛感微乎其微。
“這段時間不要有大動作。”老約翰抽了跟煙。收拾好旁邊的消毒水,紗布,鑷子等工具。
“診金五百,治療費另算。”
蘭福德湊過來殷勤地扶住我,谄媚的模樣似乎認定一會兒自己會死得很慘,現在拼命加印象分減刑。
聽到數字,他震驚地脫口而出。“你搶劫啊?”
老約翰看了他一眼,悠悠地道。“拒不還價。”
他挺起能夾死兩個蘭福德的胸肌,老頭衫一掀,露出一腰帶武器。鬼知道他怎麼塞得進一把□□。
…蘭福德默默地蹲到了我的背後。
我開始思考下次在課堂上是不是可以講點哥譚文學地理。好讓學生們知道這座城市人傑地靈,别把腦袋往人家木倉口上撞。
拉克走上前,對老約翰說了幾句話。
她的聲音不大,又背對着我們。全程隻有老約翰的臉色逐漸變化,從一開始的警惕,到後面的忌憚,又到深深的驚喜。
接下家他的态度轉變得叫一個天翻地覆,要不是外表是黑皮大佬,我仿佛看見了東方某國常駐廣場的大嬸。
點頭哈腰把我們送走,一分錢沒收。
若非文化差異,我以為他當場會叫一聲“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原是某山某大王,失敬失敬!”
于是蘭福德看我的目光也跟着變了,滿滿的畏懼和仰望。
對此我一個平平無奇的文學課老師感到壓力倍增。
“你知道今天發生的所有,若是說出去一個字……”
他飛快立誓。“絕對不會!否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奇怪地瞅了他一眼。雖說滑跪得很迅速也很上道。但是米國裡也有這種說法嗎?
***
老約翰其實很好解決。
幹這一行的客戶不是本身涉黑就是惹了不該惹的人。這些人的仇家知道自己好不容易給幹倒的又被這天殺的醫生救活了,不來找點麻煩是不可能。
光憑自身能力不足以應付一波波來砸場子的仇家,他們往往會尋找一個vvvip客戶作為庇護。
巧的是上一個給予庇護的是黑面具,但是他被後起之秀紅頭罩幹掉了。
紅頭罩接手了地盤,但篩掉了很多跟着黑面具幹活的手下。老約翰就是其中之一。
接下來的事順理成章,因為目前哥譚地下的局勢前所未有的清晰。黑面具垮台後,紅頭罩與企鵝人作為直接吞并與間接收益的兩方是目前風頭最盛的勢力。
老約翰不是蠢貨,當拉克告訴他自己的身份,他當然會抓住這個機會。
雖然我很好奇拉克是如何證明的,但這很顯然是個将我排除在外的秘密。進一步探索必然伴随着麻煩。
拉克在一個路口與我們分道揚镳。
蘭福德看着她消失在拐角,遲疑地看了我一眼。目光有些閃躲,漂移到了附近人煙稀少的公園。
“你想逃跑嗎?”我問他。
費因:“……”
他驚恐地看着我将手放到了腰後,艱難地吞咽了一下。“不,不想。”
畢竟是學生,不能将他逗急了。于是我露出一個和藹地微笑。“乖乖跟着我,回答幾個問題就放你回家。”
費因臉色變白了幾分,他垂下眼睛。腮幫子咬緊,聲音在震顫。
“我沒有家。”他看着地面,卷曲的劉海垂下來蓋住半張臉。
我愣了一下。“什麼?”
“它把他們都殺了。”
費因含混不清地嘟哝,聽不出什麼情緒。
“隻剩下我一個。”
***
家人們,怎麼辦。
我看着公寓的防盜門,遲遲沒有掏鑰匙,心頭異常沉重。
雖然身後跟着的這個濃眉大眼的小夥子,他之前試圖仗着外貌優勢欺騙老師的情感,不僅慫且沒用,還帶着一堆麻煩,身上疑點重重。
……但他是個孤兒啊!
還是一夜之間遭逢巨變,全家都被貓頭鷹噶了的那種實錘DC暗黑劇情的孤兒啊!
“我沒有家。”男孩倔強地擡頭,眼裡似乎起了一片水霧,又掩飾性地撇開眼睛。“房子裡一定有他們蹲守。回去就會被殺掉。”
“向老師求助的原因說來話長。但我真的走投無路了。”他紅着鼻頭,雀斑更加明顯。“對不起。”
我心情複雜,糾結着是不是該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