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在那間酒吧兼職,酒吧經理對我印象不錯。最近學校放假,同學陸陸續續回家,又是快要過節的日子,兼職零時工很多都走了,所以酒吧裡人手不夠,經理就聯系了我。讓我這段日子再去幹幾天,工資給我開高點。”席野說完停頓一下,“我想着能多賺點錢,就去了。沒想到就碰見蔣旭了。”
“酒吧經理會不會是和蔣旭串通好的?”季知言很難不往這方面想,一想到這可能是一場從一開始就針對席野量身設計的圈套,等着他上鈎,就覺得心底發毛。
“應該不是,經理叫我回去工作,隻是缺人,想着給我個機會多賺點外快,也沒料到後面會發生這種事情。”席野回憶起來,“經理很高興地跟我說‘三樓來了個大客人,包了一整層,豪得很。他們說你以前在這兼職的時候,經常照顧你生意,這次也是讓你去。好好招待他們,看他們那架勢,能賺不少。’”
“我本來也有疑惑,還多問了一句‘是不是A大的學生?’”席野繼續說道,“經理說‘不是,看着都是出社會的人了。’我才打消疑慮,想着應該是以前兼職時遇到的客人。上了三樓,進了包廂才知道蔣旭在裡面。”
季知言結合席野的說法想了想酒店經理攔他時說的話,心裡松了一口氣。
季知言在腦子裡将事情從頭到尾順了幾遍,總覺得好像忽視了什麼,可他死也想不起來。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有什麼事明天再想吧。”席野見季知言眉頭緊皺,出聲建議。
“嗯。”季知言越想越想不出來,隻好作罷,“我就在這兒陪你,晚上有什麼事你叫我。”說完起身熄了燈,躺到旁邊的床上。
季知言心裡裝着事,怎麼也睡不着。他聽了聽耳邊的動靜,轉過身來看着席野。冬季的夜晚非常黑,關了燈以後,病房内隻剩一些儀器指示燈發出的微弱光芒。
夜晚,尤其是安靜的夜晚,思緒情緒總是會瘋長。
季知言現在就是。他一想到席野是被他連累至此,心裡就生出強烈的負罪感。他又想到他傷了人,閉上眼就能看見血液混着碎片在他眼前飛濺開來的樣子,突然生出一絲恐懼,對自己現狀和未來的恐懼。
他想回家。
眼淚就那麼毫無預兆地流了出來,季知言一驚,連忙用手擦了擦,吸了吸鼻子。又想到病房裡還有人,趕緊憋住動靜。可眼淚一旦開始流,就想開了閘的洪水,他怎麼也止不住。
【你……哭什麼?】天使有些疑惑,猶豫地問道。
季知言現在情緒陡然失控,根本抽不出心思回答。
席野那邊傳來動靜,季知言忙拉起被子蓋上臉,假裝睡着。
隻聽床邊傳來腳步聲,席野沒開燈,拉着凳子坐到了他床前。季知言心提到嗓子眼。
“哭吧,我陪着你。屋裡黑,我都看不見。”席野說着,又伸手将蓋着季知言的被子往上提了提,将他完全罩住。
季知言聽了這話,本來就收不住的情緒徹底垮了,蒙在被子裡哭了個昏天黑地,最後怎麼睡着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醒來,隻見席野埋在他的床邊,他一隻手還緊緊攥着席野的手。季知言一慌,想要抽手,結果卻驚醒了席野,季知言愣在床上不敢動。
“唔……”席野蹙着眉睜開眼,擡起頭來,動了動脖子,“醒了?”
“嗯……那個……我——”季知言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噗嗤!”隻見席野看了季知言兩秒,低頭笑了起來,牽動了傷口。嘶地輕吸一口氣,想要伸手摸上疼痛的地方,才發現一隻手還被季知言抓着。
季知言不好意思,趕緊趁機松開手。不知是不是一晚上手都在用力,季知言覺得手上酸得很,不自在地捏了捏:“你笑什麼?”
席野笑着搖了搖頭:“你自己去照照鏡子吧。”
季知言不明所以,卻聽話地從床上爬起來,走到鏡子面前,大吸一口氣,被鏡子裡那腫得跟核桃似的眼睛吓了一跳,驚呼出聲:“我的天呐!”
【這……】天使一時也說不出話來,他的臉還從未如此“奇特”過。
季知言趕緊擰開水龍頭,捧着冷水往臉上撲,妄圖改變現狀,但毫無作用。
“這我怎麼見人?我的天!這誰都知道我昨天晚上哭了,還是大哭!”此時身為一個成年人的羞恥心大爆發,蓋過了任何情緒。
“待會兒可以買個帽子。”席野跟着過來,靠在衛生間門框上,笑着說道。
季知言看了他一眼,忙轉過頭來。他現在都不好意思看人了,他覺得他這雙眼睛此時實在是太突出,任何向他看過來的人,都很難不注意到他的眼睛,然後聯想到他昨晚是個怎樣的傷心人。
“去床上躺着吧。你這樣也不方便,我幫你吧。”席野見季知言打濕毛巾準備冷敷,提議道。
“好,用兩條,好換着弄。”季知言此時隻想快速消腫,也沒謝絕對方的好意。
“扣扣——”
季知言正躺在病床上,眼睛上搭着毛巾。隻聽門口傳來兩聲敲門聲,然後是開門的動靜。
“怎麼回事?!”季知言還沒來得及掀開眼睛上的毛巾,就聽見一道急促的問詢聲和腳步聲,聲音很耳熟。
季知言愣了一下,反應過來,猛地從床上坐起。濕毛巾就勢掉在腿上,涼水很快滲透他的褲子,冰得他一激靈——是“他”爸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