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那一酒瓶的原因,所以讓他們有了可以談判的籌碼是嗎?”季知言看車開遠,才喉頭哽塞地問出這句話。
席野看着季知言滿含内疚的眼神,走近兩步,舉起了自己的右手:“季知言,沒有你那一酒瓶,我這隻手就沒了。你救了我,知道嗎?”
“但是——”季知言心裡酸澀難受。
“季知言,你是傻瓜嗎?這事你是該這麼想的嗎?”席野仿佛看透他的心思,及時打斷了他,“這件事的罪魁禍首是蔣旭,你是為了救我,你沒有任何錯。他們覺得你這一下有問題,是從談判利益的角度出發。他們從沒想過當時的場景,他們覺得你就應該被鉗制在原地,我這隻手毫無意外地被廢掉,然後我們就是完美受害者了,就可以在談判裡立于絕對的道德高地了。”
“但是季知言,你自己不能這麼想。你要是都這麼想你自己,這世界才真是要沒天理了。”
季知言鼻頭發酸,眼前像是蒙上一層水霧。他低下頭,使勁眨了眨眼睛。
“别哭了,再哭眼睛真就不能見人了。”席野輕拍了拍他的後腦勺。
“沒哭。”季知言逼退眼裡的水意,擡起頭來,努力睜大腫得像核桃的眼睛。
“是嗎?讓我看看。”席野笑着往季知言面前湊了湊。
“不準看,這有什麼好看的。”季知言說着就伸手推開席野。
“嘶……啊……”席野誇張地痛呼起來。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弄到你哪裡了?”季知言以為推到了他身上的傷口,焦急地詢問。
“心……心髒。”席野一邊說話一邊裝作疼得吸氣的樣子。
“心髒?”季知言一愣,下意識反問一句,随即反應過來,“席野!”
“哈哈,開玩笑的。”席野站直身子,讪笑兩聲。
“不好笑。”季知言轉身就走。
“是嗎?”席野跟在身後笑着追問。
“嗯。”季知言面無表情。
“真的?”席野快走兩下,和季知言并肩,側過頭來看着他。
“嗯!嗯!!嗯!!!”季知言不甘示弱,轉過頭,用他那核桃似的眼睛盯着席野,連嗯三聲,一聲比一聲大。
說完,兩人陷入沉默。
“哈哈哈……”片刻後,兩人突然跟個傻子似的大笑起來。
“你什麼時候回去啊?”回到宿舍後,季知言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我過幾天,等臉上的傷消了再回去。”席野照了照鏡子,看了看臉上的傷痕。
季知言知道他在擔憂什麼,他不想讓他奶奶看見擔心。
“你呢?”席野對着鏡子給自己的臉上藥,順便問道。
“嗯……過兩天吧。”季知言自己也不确定,他有點不想回去。畢竟季家對于他來說,是一個全新的地方。
雖然他穿來的第一天就是在季家,但當時季家沒什麼人。現在放假過節,親朋好友來往人員肯定非常多,季知言心裡沒底。
“滴滴——”門口傳來聲音。
季知言心裡一緊,想到蔣旭。他看了一眼席野,兩人眼神撞上一瞬,都往門口看去。門開了,看見門口站着的人,季知言松了一口氣。
“你也還沒走啊?”季知言笑着問道。
顧澤還沒回答,視線就先落在了季知言的眼睛上。季知言察覺到他的眼神後,才後知後覺不好意思,忙轉過頭來。
“嗯。我明天走。”一道陰郁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季知言轉過頭迅速往後看了一眼,意識到他是在回答自己的問題,僵硬地回了一聲:“哦……”
夜晚,宿舍一片安靜,季知言躺在床上睡不着。現實世界裡,此時此刻,他是想到要回家,興奮得睡不着,現在他是焦慮得睡不着。
他在床上輾轉反側,歎了口氣,想着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狠下心來,訂了一張後天一早的票。
然後在繁雜的思緒中,半夢半醒地睡着了。
第二天,季知言就被一陣窸窸簌簌的聲音吵醒,聲音其實不大,但他睡得不沉,所以迷迷糊糊中就醒了。
他躺在床上辨認出是顧澤那邊的動靜。這個時間點,醒了就很難睡着,季知言就躺在床上,安靜地聽着。
季知言聽了片刻後,那邊安靜下來,随即傳來了一聲滾輪在地面滑過的聲音。季知言反應過來,顧澤應該是在收拾行李準備回家。
他下意識撐起上身,掀開了床簾的一角,準備送他一聲。
就見他床簾掀開的一瞬,就和站在他床前的人打了個照面。
“你……你要走了嗎?”季知言一愣,随即壓低聲音,小聲問道。
“嗯。”顧澤輕嗯了聲,也沒說别的話。
“那……拜拜,路上小心。”季知言繼續說道,“開學見。”
顧澤安靜了兩秒,又看了看季知言的眼睛:“嗯。”,說完就轉身提着行李箱出門了。
季知言看着宿舍門關上,才重新躺回床上閉目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