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組的實驗，棠甯一整節課都是僵硬的，老師讓加水就加水，讓換器具就換器具，但還是因為她的緊張，一個小小的浮力實驗，弄得雞飛蛋打，動靜太大惹得前後左右認識的不認識的同學都朝他們看。

檀西蹙着眉，棠甯不敢看他，一個用力過猛，咔嚓一聲——實驗用的雞蛋真被捏碎了。

撲哧——

不知是誰第一個笑出聲，繼而課堂上亂作一團。

“大家安靜！”

王主任将茶杯重重放到講台上，扯破喉嚨也無法阻止大家的躁亂。

檀西在那群笑聲中，瞥了混亂的桌面一眼。

“好笨。”

他沒有在責怪棠甯，隻是在陳述事實。

棠甯的臉紅得都快熟透了。

王主任看着控制不住的紀律，還有兩人那一手流心的蛋黃，終于忍不住發怒：“你們兩個給我滾出去！”

檀西率先起身，書包一提走出去。棠甯窘迫地站起來，鞠着躬萬分抱歉地退出去。

他們來到水池邊洗手，棠甯打碎的蛋黃濺了檀西一手背。

“對不起……”棠甯盯着那團濺開的蛋黃液，愧疚地道歉。

檀西沒說什麼，隻是低頭搓着手，露出一個完美的輪廓。他的手指很長，棠甯還清楚記得他在讀書林遞來樹葉的畫面，而他的那片樹葉書簽，正好好卡在她的語文書裡。

“沒關系，正好提前放學。”

檀西洗完手擡頭，棠甯為他遞上紙巾，他有一刻愣神。

畫面一下閃回到當初她遞給他牛奶的那一刻。

這次她也像上次那樣，不顧他的意願，直接遞到他的手裡。

“擦擦手吧。”

她的口音仍然能聽出來，但好太多。

“怎麼選了物理課堂？”

他還是沒有用那張紙巾，岔開話題問。

棠甯似乎真被問住了，放空了半天，才悶悶說：“不想……和班裡的同學在一起。”

檀西點頭，溫意瑤的脾氣他清楚。

“不過更大的原因是我想好好學習！”

初一的時候，小棠甯不熟悉附中的教學模式，努力學習還是落後别人一大截，期末試卷拿回家後被舅媽一頓鄙夷，舅舅因為這個原因和她吵了架。

好好學習，考個好分數，舅媽就不會因為她成績不好叫她蠢貨，舅舅也就不會又和她吵架了。

女孩臉上讨好的笑容，檀西沒再說什麼，兩個人朝着校門走去。

這時候興趣課堂還沒下課，空蕩的操場上隻有兩人，棠甯有些怕：“我們就這麼走了，真的沒事嗎？”

檀西言簡意赅：“聽王主任的。”

棠甯想起王主任剛才那聲震穿樓頂的“滾”。

……他們這次真的要滾遠了。

棠甯再一次僵硬地、不自在地在保安叔叔犀利的目光下走出校門。

街道上空空蕩蕩，棠甯刻意放慢腳步離他很遠。

檀西注意到她的磨蹭，回頭：“你還有東西沒帶？”

棠甯搖頭，見檀西似在等她，她控制不住跳動的心，提速朝他走去。

“我記得你家離我家不遠。”

檀西主動搭話，棠甯目光落在腳尖，小心翼翼回答：“是的，轉過兩個街角就到了。”

“你初一開學第一天怎麼遲到的？”

棠甯的心停了一拍，她掐着掌心，想到了不好的回憶。

語文老師梁湘是年級組長，當初把這件事當成典型案例，在初一每個班都強調了一遍，棠甯俨然成為年級的“風雲人物”。

但是現在檀西問她，闊别一年的事現在回想起來還是很委屈，棠甯沒忍住紅了眼眶。

但是她沒說，她張了張口，最終還是忍住。

她不想讓檀西誤會自己是在挑撥集體關系。

棠甯努力睜大眼睛，想讓眼淚在眼眶裡多停留一會兒，不至于在他面前丢臉落下。

“舅媽不小心睡過頭，我自己一個人上學，不怎麼認識路……”

她的故作輕松，換來檀西良久的沉默。

檀西抿住的唇似在思考，棠甯的笑容快要維持不住。

許久，他輕仰起頭，眼眸中散去細霧後是那麼地澄澈幹淨。

“以後遇到困難了可以來找我。”他說。

棠甯在他的話裡微微恍惚。

檀西的嗓音很淡：“反正延時課都一起上了，以後就一起回家吧。”

啪嗒一聲，棠甯似乎聽見懸停在心髒一年之久的眼淚，終于在此刻滴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