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陽光逐漸熾熱起來,窗外蟬鳴陣陣,教室裡的風扇吱呀吱呀地吹,總擔心會有一扇掉到自己頭上。
最近何凡不知道怎麼了,總愛往棠甯跟前湊。
事情的起因是向老師來了一場突擊測試,何凡的地理考了全班第一,向老師便讓他負責批改本次試卷,可把他得意的……他硬是要拖上棠甯。
何凡的原話是這樣的:“我要參加市裡的奧數比賽,最近時間很緊,要不……讓棠甯和我一起吧。”
然後棠甯這個全班第二,在向老師的微笑下,很倒黴的被他拖入苦海。
安靜的教室裡,其他同學都出去上體育課,隻剩棠甯埋頭批改試卷。既然木已成舟,那就再努力一點,批改試卷的同時可以回顧知識點,棠甯看得很認真。
何凡倒是自在,向老師因為有事請假兩日,他便把學校當成自己家,東歪一下西扭一下,最終筆一扔,抄起一旁的書無聊到開始扇風。
好在棠甯的位置離他很遠,也算是互不打擾。
何凡将書本卷成筒狀當作望遠鏡,在教室裡四處亂探,最後不知不覺來到棠甯身上。
少女紮着馬尾,白皙的臉蛋青春正好,端坐時滿身的靜,像暑熱天氣裡拂過的一縷清風,
他一不小心就看呆眼。
何凡越發覺得當初的自己莫不是戴着有色眼鏡,棠甯明明……明明很漂亮嘛。
現在的棠甯比初一入校時漂亮太多,五官長開之後,長相也更清秀了,宛若池中清荷,内斂溫柔。
開學的這三個月裡,何凡不止一次在别人口中聽到她的名字。大家都在私下讨論,現在的棠甯,越來越漂亮了。
除了容貌,棠甯的成績也随着時間發生翻天覆地變化,從以前班級的中下遊成功進入第一梯隊,這當然少不了平時的刻苦。
何凡想起許珺甯知道棠甯的學習成績超過她之後黑透的臉,有些想笑,還含着些欽佩與自豪。
棠甯認真批改試卷,何凡突然走過來,打斷她的思緒,“欸,你停一停。”
棠甯将頭擡起。
可是何凡好奇怪,他來了又不說話,棠甯握着紅筆等啊等,他也沒動靜。她以為又是故意捉弄,将注意力重新轉移回試卷上,他這才扭扭捏捏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拿出條手鍊。
何凡:“春節的時候回了趟姑媽家,買了條手鍊。”
何凡的姑媽早年移居國外,這條手鍊是他從國外帶回來的,銀色細鍊串着複古琉璃,一看就很名貴。
棠甯不解地望着,這和她有什麼關系呢?
“就……我覺得它很漂亮。”
天氣炎熱,何凡的額頭熱出了汗,他說話時眼睛落在試卷上,似乎是在檢查棠甯批改得認不認真,但若有有心人注意,就會發現何凡的眼珠在盯住一個地方後就根本沒移開過。他不好意思擡起頭來。
“這個,我看見的第一眼就覺得很适合……”
那個“你”字未出口,被走廊上的聲音打斷。
何凡臉上閃過一絲惱色,正想讓走廊上的家夥閉嘴。
原本安靜坐在位置上的少女卻在此刻突然起身。
棠甯的臉上從來沒有出現過這麼着急的表情,何凡剛要出口的話被她的神色打斷。
他的手鍊還沒送出去,她已經像提前拒絕般撇下他匆忙跑開。
紅筆從書桌上滾落,何凡的臉色有些不好。
走廊上的聲音隐隐約約傳來。
有人在操場上打架。
是檀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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塑膠跑道經長時間暴曬,一些小邊角已經出現褪色問題,炙熱的陽光灑在操場,熱浪扭曲着空氣,當棠甯擠開鬧哄哄的人群,檀西和那位男同學已經被人分開。
檀西的唇角擦傷一塊,秀氣的眉毛被劃出條血淋淋的口子,他正面無表情地将嘴唇緊緊抿住。
那個男同學也沒好到哪裡去,因為戴着牙套,磨了一嘴的血,棠甯到的時候他還在大吼:“你肯定做了錯事,你爸媽不要你了,要不然從小學到現在,為什麼家長會從來沒見過他們。”
聽見他的話,棠甯的心尖一顫,父母是檀西最不願觸碰的點了。
果然——
周圍的同學小聲議論起來,他們從沒見過檀西的父母,無論是校慶還是家長會。而檀西,他站在夏日的光裡,身上仿佛披了層陰霾,他又回到從前抗拒又疏離的狀态。
可是不是的!
棠甯見過他在煙花下的笑容,她的阿檀不該是這樣的!
同學們漸漸從檀西身邊散開,少年呈一種孤立無援的狀态,一嘴血沫的男同學還在“口吐狂言”。
棠甯終于忍不住沖出去:“你胡說!”
她張開雙臂,呈保護的姿态将檀西護在身後。
棠甯的雙眼冒着小火苗,臉上的表情甚至比檀西還氣憤。
同學們被她的動作驚住,有人反應過來對她勸着:“棠甯,檀西又不是我們班的人,你少說兩句吧。”
少女很是決絕,她堅定地說:“他在胡說,你們别相信他!”
相不相信同學們早已有定奪。
他們從來沒見過檀西的父母,所以這消息也不算空穴來風,但究竟是犯了多大的錯,才會讓自己的親生父母厭棄自己?
看着同學們不相信的表情,棠甯氣得渾身顫抖,她還想再說什麼,身後的少年卻在此刻冷漠地将她推開。
“别摻合進來。”
他從未對她如此冷淡過,棠甯被呵斥在原地。
“阿檀……”她小聲喚着他的名字,仍期待着他為自己辯解,可惜檀西唇角隻是輕嘲一笑,眼底自嘲意濃。
棠甯立刻不動了。
體育老師趕來,檀西和那個戴着牙套的男同學被請去教務處,棠甯都沒再動,身體仿佛注了水泥般僵硬。
驕陽烈烈的日頭裡,她感覺就和冬日一樣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