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帶着微醺的風,小小的孩子依偎在母親懷裡。
女人哼唱着的歌謠悠長而動人,小孩緊緊摟住媽媽的手,好像這樣就不會離開她。
披散在秋千椅上的濃長金發像是會發光,拍打在孩子背上的手和着歌聲的節拍。
光影交錯之間是錄播的動畫片,熟悉的聲音正念到《旅行的小鳥》。
小鳥會離開媽媽,那些或喜愛或厭惡的都将遠去。
他在時空裂縫中所見到的全是依蓮的過往嗎?
她所珍愛的回憶一幕幕閃過眼前,時間不會為誰停留,該過去的終将過去,不論有多少懷念多少遺憾都無法留住哪怕一分鐘。
“時間是虛假的,你一直在被保護着。”
他所習慣的存在?酷拉皮卡的大腦瞬間湧入大量信息,無法及時接收使得思緒無比混亂。
不是走針奇怪的鐘表,不是由白變粉的薔薇,更不是時間線中年齡不同的依蓮。
他早就習慣了的存在是死後念。
和依蓮一起生活的每一天裡,酷拉皮卡對她身上的死後念習慣到呼吸般自然。
日常的訓練中不免會有氣息殘留,他忘記了這個存在,就好像魚忘記自己在水中呼吸。
亂成一團的大腦終于從另一個視角找到了關鍵的線。
諾林莊園确實被強大的念籠罩着,可那其中隻有陌生的念力部分引起了酷拉皮卡的注意,所以他才忽略了真正圍繞在此地從未消散的念。
是與依蓮身上的死後念同為一源的力量,那才是讓他進入到過去時間線的能力,并且從始至終都在保護他。
而這也是讓他在時間軸被依蓮,或者說被稱為時間意志的存在注意到的原因。
可惡,自己早該發現的,酷拉皮卡再度理清思緒。
不斷閃現的破碎畫面還在重映着依蓮曾經的點點滴滴。不能被這些幹擾,他還要靜下心找到最關鍵的那一幕,導緻諾林莊園時間回環的那一天。
那個存在說過,過去已成定局,未來無限可能。
在諾林莊園反複循環的時間以他的能力無法做到解除。隻有真正曾屬于這裡的依蓮可以做到。
“家”制造的幻境隻接受“家人”。
這樣看來,依蓮媽媽的念能力應該不是單純改變念的軌迹,而是更為深入的接近到因果規律的力量。
抵消、撤回、吞噬,這些從本質上來說是改變了念原本的狀态,是對不确定的未來枝條進行了修剪。
這才是諾林莊園陷入循環的起源。
可為什麼依蓮的媽媽要這麼做?酷拉皮卡不認為那位女性會做這樣的事,她很愛依蓮,絕不可能故意讓她落入危險的境地。
真正自始就抱有惡意的人,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依蓮的父親。
所以他和依蓮沒有感知到活人的存在,艾薩克如賽琪所說已經死了。
可是死後念不會随着本體的死亡而消失,深重的執念會永遠留在挂念之地不肯離去,這樣的存在并非不可能。
讓一切開始和結束的時間,沒有錯,應該是依蓮離開諾林莊園的時間段,因為她的離開而陷入循環,又因為她的回歸而重啟執念。
酷拉皮卡想起來了,之前收集到的情報曾經就有過不明狀況的遊客誤入諾林莊園。
有運氣好的人得以出來,出來之後差不多過了好幾個月,數年之久的也有,但更多的人徹底迷失在了這裡,沒有念能力的支撐普通人基本沒法活着出去,僅有極少數的人能被注意到再被送走。
他必須快一點找到依蓮,如果沒猜錯的話,莊園内的時間并不正常,拖得久了很可能再也無法離開。
時間是虛假的,會讓人失去最基礎的判斷能力。
為什麼最開始沒有意識到,酷拉皮卡自認不算遲鈍的人,明明在奇怪的地方待了這麼久卻始終沒去思考這個問題。
操作系念能力者最擅長引導控制他人的思維,他也受到影響了嗎?
所以才會讓他和依蓮分開又讓他獨自見到過去的依蓮。
是判斷出了他絕對不會攻擊依蓮,但以前的依蓮卻不會對他手下留情。
如果如對方所願,酷拉皮卡猜他自己原本會死在兒童依蓮開槍的時候。可是死後念同樣也來到了他身上去保護他,而這就在對方的預測之外。
那麼這說明對他和依蓮抱有惡意的念力存在并不能直接決定他們的生死,而是要用其他方式困住他們。
本來是會按照對方的思路發展,但依蓮離開的這幾年裡什麼都不記得,自然也不會受到幻象的幹擾。
這一點酷拉皮卡很相信她,依蓮絕不是會沉溺于過去的人。
她現在在做什麼呢?肯定也在想辦法找到破綻。
這裡并不是真的沒有任何幻境,而是疊加在真實的過去時間線上讓人幾乎分辨不出虛實。
直到兒童依蓮突然說出了不相符的話酷拉皮卡才徹底明白。過去是不能改變的,除非他也變成過去的人。
懷有善意的一方不希望他迷失,才借着依蓮之口說出提示讓他離開。
可他現在還不能離開,依蓮還留在那裡。
酷拉皮卡克服着時空亂流帶來的沖擊尋找關鍵的那一天。屬于十二歲的依蓮的那一天,那是重要的突破口,就在他們相遇前不久的時間裡。
震動的時空碎片中有一塊格外刺眼,正是那個!
酷拉皮卡穿過其餘的線軸緊繃指尖去夠到那個側臉,是十二歲左右的依蓮,和他第一次見到她時差不多的樣子,還沒有長高。
永遠不會忘記的那一眼,耀眼的光暈與圖拉卡其森林的粼粼河面幾乎沒有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