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吹過,酷拉皮卡手中的書簽被吹落在地,他很珍惜這枚書簽立刻彎腰去撿。
一隻手比他更快撿起書簽,酷拉皮卡擡頭看到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孩子,她把那枚金橘花簽遞還給他。
他這才看清小孩的長相,燦金色的波浪長發和寶藍眼睛,一種微妙的熟悉感浮上心頭,酷拉皮卡确定自己沒有從這張臉看出哪裡相像,但直覺讓他保持觀察。
小孩穿的衣服稍顯單薄,隻穿着長袖及膝裙,打扮倒是很秀氣,她半紮着麻花辮,更多的頭發就這麼散着,翠色的發帶系出漂亮的蝴蝶結,和衣服色系相稱看得出來很用心。
在酷拉皮卡道過謝後小孩亦步亦趨跟着他坐在長椅另一邊。
兩個少見的璀璨金發并排坐着,酷拉皮卡被她盯着看隻覺得奇怪,小孩子的視線死死落在他的耳朵上,不,應該是在看他的耳墜。
他給很早就長好的耳朵重新打了一個耳墜,曾經留下的撕裂傷口一點也看不出來,可是酷拉皮卡總感覺還殘留着微弱的疼痛。
那是他把依蓮從海裡撈起來時被她的頭發纏住豁開的傷口,那個耳墜估計已經消失在深海了。
……她也是。
酷拉皮卡有心要逗一下這個孩子,念能力者看見的比普通人更多,就像他知道坐在椅子上的小孩并不像外表那樣,她也是念能力者。
已經掌握念的人氣場完全不同,普通人的氣隻會不斷外溢始終無法保持平穩,而她的纏格外安定。
年紀小的念能力者很罕見但不是沒有,酷拉皮卡出來旅行的這幾年也遇到過。
酷拉皮卡仿佛無意識撫過耳畔的碎發露出紫水晶耳墜,依莎妮的目光果然随着他的動作變動,像被蝴蝶吸引的貓。
“你一個人待在這裡家人不會擔心嗎?聽你的話你媽媽應該會過來找你。”
酷拉皮卡這話一說小孩的臉色飛快變得生動,眉頭皺巴巴的,“我跟我媽媽吵架了,我才不要被她找到!”
這下依莎妮真的來勁了,還不是很會隐藏情緒的孩子找到能夠傾訴的對象跟倒豆子一樣叽叽喳喳個不停。
“媽媽是超級大笨蛋,竟然因為一個虛無缥缈的可能性對我生氣,哼,我也要生氣了!”
她一副讓酷拉皮卡快點問原因的表情,于是酷拉皮卡順着問了下去,“看來你和你媽媽的意見不同,為什麼會生氣呢?”
依莎妮就等着他問,“因為不公平,我最愛的人就是媽媽,但是媽媽永遠看重那些不會挽回的東西,她怎麼能這樣,難道我在媽媽心裡不是最重要的人嗎?”
聽起來很孩子氣的話,不過由于依莎妮就是孩子倒不奇怪,小孩嘴裡還嘟囔着聽不清的小小怨言。
酷拉皮卡認真聽她說話,現在的孩子都這麼健談嗎?他作為脫離兒童時期的大人不是很懂。
“你說了什麼她才生氣呢?”得弄清楚情況才好分析,酷拉皮卡真的思考起來了。
“活着的人比不上死去的人嗎?我這麼說了以後媽媽就生氣了。”依莎妮這時又有些糾結:
“所以我自己跑出來了,本來我在和媽媽旅行,我們才剛出來呢,她肯定在擔心我,可是、可是、”
她可是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是酷拉皮卡知道她在想什麼,那是小孩子特有的倔強,大概是想求和又不知所措。
有些話隻對着陌生人才能流暢表達,一旦在重視的人面前反而一句話也說不出口,正如依莎妮此刻的樣子。
還是個孩子呢。
“我知道我說錯話了,感情不是可以用來比較的東西。”
依莎妮晃悠着腳,她的注意力已經完全離開了。
酷拉皮卡試圖開導她,“那就告訴你媽媽吧,我想她肯定也在想你,有時候直接說出來就好了。”
“……嗯。”依莎妮的尾音拖得長長的,“我也覺得。”
她給出同樣的答複。
“果然還是不想和媽媽生氣,反正我現在一定是媽媽最在乎的人。”
她話音一轉,被開解的小孩不想藏着掖着了,“你是不是很好奇為什麼我老是看你?”
小孩子一臉神秘,不過酷拉皮卡已經猜到原因了,他指着自己的耳墜,“因為這個?”
“哇,有那麼明顯嗎?”依莎妮滿臉震驚,她認命般點了點頭,“沒錯,我媽媽也有一個一樣的,我還以為說不定你們認識呢。”
小孩說着又搖搖頭:“可是不太可能吧,媽媽從來沒說過她有什麼認識的人。”
已經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的孩子興緻缺缺,她有點想媽媽了。
但是酷拉皮卡的心跳突然開始加速,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感受,一個近乎不可能的猜測出現在心中,他控制不住就要問出口。
“——依莎妮,該回去了。”
落到地平線的夕陽拉出一道長長的橙紅的線,第一片飄下的雪花落在酷拉皮卡眼睫毛上,他要伸手撫下的動作一瞬頓住,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而緩緩轉過頭。
他為他看到的睜大眼睛,融化的雪流進眼中,他分不清冰冷的觸感,隻有瘋狂鼓動的心髒在回響。
依莎妮猛的回頭,她大聲呼喚着那個人。
“——媽媽!”
紫晶耳墜輕輕晃動,與記憶一般無二的臉,沉靜的黑曜石眼眸。
那個身影站在夕陽中。
初雪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