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因為這次她們給的錢多了太多,我覺得有些不對勁,後來知道侯爺真來了南邊,還是進廂房,我就慌了,害怕出什麼事,就……”趙阿京抖如篩糠,
“直到昨日在廂房裡,我看見了那個婢女,才知道給我錢的人是,鐘府小姐……”
福明:“程府小姐在殿上說她的婢女栗兒花了五百兩和侯府馬夫買行蹤又是怎麼回事?”
鐘芷蘭設計程亦仙背罪,最關鍵的一環,是程亦仙一定要從趙阿京這裡得到謝硯深的行蹤,可鐘芷蘭怎麼保證這一點?
要麼,趙阿京一早就知道鐘芷蘭的謀劃,是奸細,但這又說不通他為什麼要專程破壞鐘芷蘭的事。
要麼……
趙阿京看上去頗有些不知所措,慌忙搖頭:“侯爺,這,這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從來沒見過那個程小姐的丫鬟!給我錢财的是被我打傷的那個婢女,那日我進去的時候看見她抱着鐘府小姐,我才知道她是鐘府的人!我不認識什麼栗兒,我也不曉得程家小姐為什麼也會知道您的行蹤啊!”
說罷,他豎起三根手指:“侯爺您千萬别信那個丫鬟的鬼話!我,我敢用我老娘和祖宗發誓,要害您的人是鐘家小姐,否則,否則就讓我爹娘泉下不安,我趙家斷子絕孫!”
後頭這句話可真是天地良心,他真沒撒謊。
謝硯深壓下眼,手中緩慢轉着虎骨扳指。
在殿上發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裡,程亦仙是如何絕望崩潰的,那個叫栗兒的婢女又是如何一反常态,身為奴仆,卻字字句句把錯處往舊主身上推的。
那晚的主謀一定是鐘芷蘭無疑,栗兒是鐘府放在程亦仙身邊的眼線這件事也很明顯。
趙阿京既已認罪,沒道理又特意為程家小姐遮掩什麼,還敢拿老娘發誓指證鐘芷蘭,他說的是實話可能性更高一些。
而程亦仙說的也未必是謊話,隻是被鐘府的奸細栗兒巧言诓騙了。
是有人花五百兩買了他的行蹤,但買的人不是栗兒,而是鐘府的婢女,後者又将消息透露給栗兒,裡應外合,引程亦仙去做鐘芷蘭的替罪羊。
這甚至還能解釋,為什麼程亦仙說她花了五百兩,栗兒卻說程亦仙的錢沒少,還有膽子讓人去查驗,極有可能她拿到五百兩便放回了程亦仙房裡,同時又确确實實帶回了消息,因為消息原本就是鐘府的人透露給她的,半點銀兩都不用花。
程亦仙用五百兩喊冤,可她又一分錢沒少,反而讓她陷入難以自證的境地,替鐘芷蘭結結實實頂了罪。
……确實能說的通。
趙阿京跪在地上,看着兩人的臉色,而後深吸了口氣,痛哭道:
“侯爺,小的知道背叛了侯府,害得您差點被賊人所害,但是,但是求您,隻罰我一個,我,我家婆娘在莊子裡做活兒,已經有了身孕,鐘府小姐給的五百兩都在我房裡枕頭裡縫着,一分都沒動,我媳婦完全不知道這事!求您網開一面,饒了她吧!”
直到此時,主座上的男人才開口,眼神冰冷至極:“若非念你将功折罪,你以為,你現在還能活嗎。”
趙阿京連連磕頭:“侯爺大恩大量!我對不住您,我對不住您……”
“福明。”謝硯深冷聲喚人。
福明上前幾大步,将地上的馬夫提起來,袖中拿出一小卷細細的鐵線,三下五除二把趙阿京背手捆住。
“命人把他帶到焦田莊看押起來,事情查實之後,在焦田莊作苦役,不得離莊半步。”
焦田莊也是侯府的産業,建于京畿之外,收成一般,但環境最艱苦,險山惡水,進出隻有一條路。
“至于他的妻子……”男人接着說。
趙阿京眼裡全是淚,瞪圓了眼,完全是乞求一般地看着主座上的人。
“去查驗她是否真的有孕了,如果屬實,讓她依舊在原來的莊子上做事,但是要看牢。”
被牢牢捆住的馬夫終于松了口氣,臉因為先前的緊張憋成紅紫:“多謝侯爺!多謝侯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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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皇山祭典攏共三日,第一日,皇帝皇後、六宮嫔妃、皇子公主乃至文武百官都要齋戒沐浴,第二日,修整山道,山下建壇,皇帝皇後親在正東方燔柴禮祠,率百官刻石表功,第三日,帝後、妃位以上嫔禦、諸皇子公主乘辇登山,焚香祭天。
按照往日情形,大典之後,皇帝還會在真皇山行宮盤桓一段時間,算是外出巡遊,并不急着回宮,官員及其家眷,若無宮中旨意要求伴駕,第二日的章程結束後必須即刻離開,不得停留。
是以第二日晚上,高大夫人便帶着謝文嫣、謝文霖啟程回京了。
回去之前,謝文嫣還特地問了,能不能轉道去族莊看一眼玉憐脂的情況。
但被高大夫人否決了。
謝硯深派了身邊的一個親信跟着她們,但顯然不是為了護送,隻說要一齊趕路,盡快回侯府向老太君報平安。
高大夫人雖然常年病着,腦子還是靈活的,大宴那晚謝硯深提前離席,顯然是出了什麼事。
但在這府裡,很多東西,她沒興趣知道,更不會去過問。
第三日,皇室清晨登山祭天,一直到傍晚,入夜後方才休養。
祭典章程結束之後,行宮會安排許多宴飲遊樂之事,但皇帝每日還是要批折子的,與近日要緊的政務有關的官員們都留了下來。
是夜,福明一路疾跑進了蹈義台書房。
謝硯深已經沐浴更衣,身上着一件綢袍,披着外衫,屋裡的地龍燒得很暖,手中是一卷竹簡。
他擡起頭,發尾還有些濡濕,眉心皺起:“出了什麼事?”
“侯爺,不好了!”福明急道,“族莊那邊來人了,說玉姑娘那日急病去族莊之後,到今日也一直不見好,半個時辰前,病情急轉直下,玉姑娘吐了好幾回血,人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男人瞳中緊縮,猛地站起身,大踏步就往外走:“備馬!”
福明手快,把書房門旁的獸絨披風拿起,跟着在他身後,為他披上,口中還在說話:“來的人說,那邊的醫師已經束手無策,求侯爺把喬大夫派過去,興許人還有救!”
“你騎馬,親自帶着喬誠!”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