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舍得你也舍了那麼多次了......”晉明琢小聲地當着他的面嚼他舌頭,又在裴朗宜越來越不善的眼神中爆發:“你那是什麼眼神!下次我唱黑臉總行了吧!”
裴朗宜抱臂,“這還差不多。”
話說出口後悔卻收不回來的晉明琢見他這副樣子就生氣,“哼”了一聲,轉頭就走。
裴朗宜赢了争執,夫人卻生氣了,賠了個底兒掉,哄了好一會兒的人,這才作罷。
可總歸,這事就這麼說定了。
機會也是說來就來。
梅兒小縣主雖好學勤奮,可到底脾氣随了父母,嘴毒眼尖,雖不惹事,可絕對不怕事。
沒幾日,梅兒下學時,身旁的伴讀便來禀報,言語間吞吞吐吐,大意是教書先生明日休沐時要登門一趟。
彼時裴朗宜正在廊前畫畫,晉明琢有一搭沒一搭地替他研磨,紅袖添香的事做起來不情不願的。
她聞聲提起了些精神,問道:“為何?”
那伴讀頭埋得更低:“縣主她在學堂将劉小公子罵哭了。”
隻是小孩子間吵幾句嘴,哭了一個,也不至于到叫家長的地步,“說清楚些。”
那地上跪着的人聞聲一僵,終究還是瞞不過,倒豆子般的将事件始末說了個清清楚楚——
原是替其他小姑娘出頭,把人罵的哭了一整個下午。
......
晉明琢比起覺得女兒太放肆,更想知道她到底說了什麼,能叫人家小孩傷心至此。
便聽一旁的裴朗宜問:“她罵了什麼?”
“縣主說,劉公子的娘親離京是因為他娘不要他了。”
晉明琢一陣窒息,這劉小公子戀母是衆所周知的事,其母娘家離得又遠,因而生完孩子之後,統共沒回去幾次,上次還是在劉小公子不記事時,此番離京回娘家探親去了,一去就是幾月。
女兒這話,無疑往人肺管子上戳。
裴朗宜道:“去将梅兒叫來。”
說完擡頭,以眼神示意晉明琢,帶一點明晃晃的揶揄。
晉明琢不情不願地說一聲“知道了”,又覺得他這表情實在可惡,帕子一扔,就輕飄飄地蓋在裴朗宜的臉上。
裴朗宜輕笑兩聲,曲起指節将帕子勾下來,又去牽晉明琢的手,将帕子好好地交到她手心裡。
梅兒從外頭進來,跑了兩步就到了案幾前,仰頭賣乖:“爹、娘,我正回來,就聽說爹叫我,真是巧。”
裴朗宜一改常态,将女兒攬過來,搓了兩下她的臉蛋:“想我女兒了,來叫爹瞧瞧。”
他力氣太大,又不按尋常,這兩下把梅兒搓懵了,反倒叫她覺得不安。
她小心擡頭,正撞見了裴朗宜含笑的眼睛:“梅兒想不想爹爹?”
“想的。”
梅兒點頭,試探着小聲開口。
正當她想到小時候也不是沒騎在她爹的肩上時,便聽站在一側的她的娘親冷不丁地開口:“你爹不問,你就不說了?”
聲音冷冷的,一點都不像平時對她溫溫柔柔的娘親。
梅兒愣愣地看向晉明琢,小眼神瞧的晉明琢心軟不已,她扣緊手心,逼迫自己繼續說下去:“别裝,趕緊說。”
再回看她爹的模樣,一點都沒有質疑的迹象。
她正想撒嬌糊弄過去,便聽她爹終于開了口,聲音仍是很溫和,卻是複合她娘的:“瞧你娘生氣了,快說吧。”
晉明琢聽到這句生氣了,原本沒生氣也覺得被他氣到了。
于是看過來的目光中,帶着實質的惱怒。落在梅兒眼裡,便是同平時生氣時一般無二的娘親。
她縮了縮脖子,老老實實開口:“......是劉家那個先欺負杜姑娘的。”
“說她那麼笨,答卷總是最末,不如趁早退學,難不成往後還要科考不成。我氣不過,所以......”
梅兒捏着衣角,垂頭小聲說着。
晉明琢不知事情的原委竟是如此,她愣了愣,隻覺得黑臉唱不下去了。
這要怎麼訓斥地下去,女兒這模樣,簡直同她小時候一模一樣。
正當她愣神時,裴朗宜歎了口氣,将梅兒攬緊了些:“你同你娘小時候,真是一模一樣。”
晉明琢隻覺得心中一熱。
五歲的小孩,身闆隻有一丁點大,訓斥都舍不得大聲。
于是夫妻二人,隻好絮絮地哄着,拆着裡頭的道理,細細地說給她聽,教她為旁人出頭的時候,先估摸一下能不能做成,教他凡事不要做絕,更不要去戳人的肺管子。
那是一對年輕父母,對他們尚且年幼的孩子的教導。
小小的孩子,歪理卻挺多,牙尖嘴利的。
兩人好容易教的她懂得了自己錯在哪,叫侍女送她回去了,都松了一口氣。
裴朗宜繼續畫畫,晉明琢繼續不情不願地紅袖添香,有一搭沒一搭地替他研墨。
半晌,聽裴朗宜突然擡頭問道:“娘子,去見梅兒的夫子這事,你去可否?”
晉明琢嘴角抿住,研墨的動作徹底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