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晴跟着輕風學了幾月,又有之前的基礎,已識得許多字了,雖說寫字仍然差強人意,但是已能自己讀一些簡單的書籍,便和輕風說不用他日日輔導,免得耽誤他的活。
輕風也不想再輔導她,他發現冬雪太過聰明,不僅認字學得快,連識義也是一點就通,甚至很多東西,他還未懂,冬雪就已經觸類旁通了。他畢竟學問有限,也是跟着世子囫囵吞棗學了一點,這樣下去,他都不知道該教冬雪什麼了。
這段時日,初雪晴并未有多少機會伺候世子,甚至很少見到世子,白白擔了貼身丫鬟的名義。
今日趙嬷嬷前來叫初雪晴去老夫人院子裡,初雪晴心中明白,自己在世子院子裡的日子,定不能一直這般悠閑。
在去世子院子的路上,她看見霜華躲在一棵粗壯榆樹後,欲蓋彌彰地偷偷瞧她,便知霜華定然在老夫人面前說了什麼閑話。
在廳堂見到老夫人,初雪晴屈身問安。
老夫人坐在主位的黑漆描金椅上,手中端着一盞茶,慢悠悠地品着。身旁立着李氏,為她奉茶。
老夫人不說話,初雪晴不敢直起身,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久到初雪晴的腰都開始變酸,老夫人才發聲:“你在世子院子做得可還舒心?”
初雪晴斟酌道:“承蒙世子擡愛,奴婢用心學習世子交代的功課,不敢懈怠。”
“功課?”老夫人瞥她一眼,“何時做丫鬟也要學功課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養了個小姐。”
初雪晴垂眸道:“老夫人恕罪。”
一旁的李氏見狀,對老夫人道:“老夫人,您把這丫鬟吓到了。不過是因為她救了世子,世子想教她些東西罷了。”
老夫人瞥了李氏一眼,李氏擡擡眉,無奈噤了聲。
“起來吧,”老夫人聲音漸漸放緩,“也不是不許你學東西,但是你要知道我放你到世子身邊做貼身丫鬟是做什麼的,貼身伺候世子才是你最重要的事。”
“奴婢謹遵老夫人教誨。”
老夫人向來寬待下人,可連這樣的主子,都認為奴才救主子天經地義,不用主子報答,提了她做貼身丫鬟,已是對她的恩待。
又受了幾句訓,她才退下。
一直在外守着的霜華見初雪晴僅是被問了幾句便放回了院子,心中不喜,堵在初雪晴回院的路上,對她道:“你身為丫鬟,怎麼不知道貼身丫鬟的本分,不知道好好伺候世子,你要是做不來,也别擋着别人的路。”
初雪晴淡然一笑:“那霜華姐姐,什麼是貼身丫鬟的本分呢?”
霜華急道:“自然是貼身伺候世子,反正不像你一樣天天念書,還真當自己是小姐呢!”
初雪晴不願和小丫頭計較,緩緩道:“我隻知道,世子讓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既然世子讓我讀書,以後必有用得到的地方。”
“你一個丫鬟,讀書有什麼用?”霜華急紅了眼,聲音透着委屈,“反正我要是貼身丫鬟,肯定比你做的好。”
初雪晴無奈輕歎,這就是底層人的邏輯,一個貼身丫鬟,也都搶着去做,從不想豐富自己,隻對着看得見的地方往上爬。
此時聽聞冬雪受訓的臘梅過來了,看到她倆起了争執,便來勸阻霜華:“霜華姐姐,冬雪對咱們多好呀,有好吃的都想着咱們,咱們現在在世子院子,活不累,世子又不大管咱們,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呀。”
霜華瞪了她二人一眼,她巴望不着的位置,卻被别人這麼糟蹋了,無非是早一步找到了世子,怎的她就沒有這樣的運氣。她擦擦泛紅的眼角,哭着跑走了。
留下初雪晴對臘梅莞爾一笑:“知足常樂,還是臘梅通透。”
臘梅順手給初雪晴塞了一把饴糖,笑着道:“對,有吃有喝,活又不多,已經是神仙般的日子啦!就是你别拉着我學字就行,我看見你在那學就頭疼。對了,你不是剛挨訓了麼,還是趕緊去世子房裡表現表現吧!”
初雪晴看着手中還殘存溫度的饴糖,卻想到了常送她糖吃的楊若柳。楊若柳無錯,卻因被賊人擄走而遭受冷眼;霜華無錯,她隻是想走最便捷的路脫離奴仆身份;而臘梅這樣不求上進甘為人奴的,也并無錯。錯的,隻是這個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