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來覺得自己的眼睛髒了，眼珠子像是被扔進核廢水裡浸泡了一晚上，刺痛無比。
但這件事，總有一個人去做。
蕭來深吸一口氣，彎腰拾起地上的劍，鋒利的劍刃劃過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響。
周圍傳來小聲驚呼，有人甚至擋住眼睛不敢看，面對即将到來的刺激時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深深地吸引了，就連隔壁的專業雜技團也不表演了，眼睛發直地盯着這邊。
張三等人趕到時，看到的正是眼下的這一幕。
他們火急火燎地扒開人群，隻見那個騙了他錢的點星峰窮女人，手持長劍，眼神狠厲，她緩慢擡劍，對準了前面那個男人擡起的屁股。
沒錯。
對準了，男人的，屁股蛋。
張三倏地夾緊了屁股。
“我的天！”李四在風中淩亂，瑟瑟發抖地抱緊自己，“怎、怎怎怎麼回事，光天化日，冉冉乾坤，他們這是要做什麼？做什麼啊！”
王五一眼就認出了那個撅着屁股的人：“那……那人是點星峰的大弟子！是那女人的大師兄！”
張三：“！！！”
太，太可怕了！
她竟然要拿劍捅她師兄的□□！
觀衆差不多全部吸引過來了，時機已經成熟，趙師兄看了蕭來最後一眼，然後扭過頭去，閉上了眼睛：“來吧，師妹。”
那個眼神，鄭重而深刻，蕭來覺得她一輩子都忘不了——這個可怕的男人，和這個可怕的屁股。
“師兄，得罪了。”
雪白的劍光劃破黑夜，全部的靈力被彙聚在劍尖上。
蕭來大喝一聲，提劍往前。風起，拂開女人及腰的長發，她的臉上帶着視死如歸般的表情，像個國家擊劍運動員一樣，奮力且急速往前一刺。
“咚。”
張三跌坐在地上，他甚至沒敢擡眼看，連滾帶爬地跑出人群，身後跟了同樣滿臉驚恐的李四和王五。
“撤……先撤！今日不讨錢了！”
張三大喊，他手腳發涼，腳步虛浮，身後人群的尖叫與歡呼離他越來越遠，直到将街角的熱鬧與喧嘩遠遠甩在身後，他仍是心有餘悸。
到底是什麼深仇大恨，要如此殘忍地對待自己的師兄？
而且她還閉上了眼睛，這樣的酷刑，她居然還很享受地閉上了眼睛？
恐、恐怖如斯啊！
張三純潔的心靈受到了沖擊，足以讓他銘記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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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一片黑暗，手心裡出了汗。
按照方才出劍的勢頭，蕭來覺得自己應該是捅到了，她的确隐隐感覺插到了什麼，但是觸感很輕，不太像是……
蕭來睜開眼睛——手中的長劍上，串了十來朵鮮豔的黃色菊花，正開得茂盛，而趙師兄背對着她，腰杆站的筆直，看上去毫發無傷的樣子。
蕭來：“你……”
趙師兄沉默着彈出一道氣機，打中蕭來手上的劍，锵地一聲，菊花瞬間散開。
細碎的花瓣在蕭來眼前炸開，如同漫天煙花，輕柔地落在臉頰上，清冽的香味湧入鼻尖。
趙師兄一個旋身轉到蕭來身邊，又踏着淩波微步似的步伐，瞬移到了人群正中間。
蕭來愣了一下，才發現手裡的劍沒了，到了趙師兄的手上，視線穿過散落的花瓣，落在那身着布衣，樸素但又從容的背影上。
趙師兄嘴角挂着淡笑，神态自若地挽了個劍花，紛紛揚揚的菊花雨就像按了暫停鍵一樣，在空中停頓了一秒。
随即手腕轉了個方向，執劍往上空一刺，停駐的花瓣又齊齊往上飛去，在漆黑的夜色中彙聚成一條金色的銀河，亮起璀璨的光芒。
人在地上舞劍，花在天上飛翔。
無數片菊花花瓣像是成了趙師兄手中的毛筆，他筆走龍蛇，花瓣的變化也行雲流水，時而變成舞女手裡的金色絲帶，時而又變成仰頭怒号的金色惡龍，在輕重緩急的筆勢間分分合合，描繪出變化莫測的绮麗美景。
清冷的月色下，那絢麗的金色實在耀眼奪目，再加上這仙術一樣的戲法，看呆了所有的圍觀群衆。
在衆人目不轉睛的視線裡，一套劍法很快就耍到了尾聲。趙師兄提劍往前一刺，漫天的花瓣猛地下墜，清冽的香氣來勢洶洶，似要打在臉上，蕭來忍不住眯了下眼。
刷。
那彌漫了全部視野的金色花瓣眨眼間消失得幹幹淨淨，再看趙師兄手上的長劍，一串金燦燦的菊花，整齊地盛開在劍刃上。
“……”蕭來在微訝中沉默了。
“家人們。”
趙師兄收劍，作揖抱拳，是賣藝人結束表演後的行禮姿勢，他彎着嘴角，笑得彬彬有禮：“這就是我們點星雜技團的獨門絕技——菊花含劍。”
全場靜了足足數秒，不知是誰帶頭的，喊了一聲“我日”，随即掌聲響起，像海浪一樣洶湧與熱烈，在歡呼與呐喊聲中，銅錢碎銀跟下雨一樣砸了過來。
“這……這也太美了吧！”
“誰說賣藝一定要做那些危險的事！這菊花含劍，極富視覺美感與想象力，妙哇！”
“話說他是怎麼做到的？那菊花還會發光哩！”
“管他怎麼做到的，反正老子要給錢，不能白嫖了這麼好看的東西！”
遲舟和小劉捧着鐵盆，一邊鞠躬一邊感謝一邊撿錢，可是這撿錢的速度都趕不上觀衆們扔錢的速度，慌忙間兩人撞到一起，也顧不上疼，捂着額頭哈哈大笑起來。
似乎被這喜悅的氣氛感染，蕭來也松了口氣，嘴角微不可聞地彎了一下。視線再一轉，又落在趙師兄的背影上，那人還在抱拳感謝觀衆。
看來是她多慮了，好歹是修仙之人，走得慣常是風雅的路子，又怎麼會冒險來個真的“菊花含劍”？不得不說，趙師兄這劍，舞得實在不錯，先前她還誤會——
蕭來的笑容僵硬在臉上。
雖然夜色太黑看不太清，但好像有一縷紅色在趙師兄的衣擺上悄然蔓延，浸濕了屁股那塊位置。
蕭來：“………………”
瞬間失去所有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