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者顯然不信,溫聲問:“你在生我的氣。”聞松語氣笃定。
江結夏蹙眉,這人是聽不懂話嗎?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江結夏冷哼一聲,“你憑什麼認為我在生你的氣?你是誰啊?我和你,熟嗎?”
聞松沉默片刻,慢慢垂了眼,“你氣我當年不告而别,對嗎?”
像是上課時搞小動作被老師突然點名,江結夏額角一跳,頓時有種被抓包的感覺,他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語氣下意識急躁了幾分,“你聽不懂話嗎?”
“沒有就是沒有,懶得和你說,看見你就煩。”
說着,江結夏起身要走,卻先一步被聞松擋住了去路。
“讓開。”
“對不起。”
江結夏:“……”
兩個身形高挑的男生站在客廳中對峙着,“對不起”三個字像是一桶冰水,毫無征兆又劈頭蓋臉地淋下來,江結夏渾身的燥意瞬間被澆滅,隻剩下零星一點火光,他低着眼,沒有多看聞松,也錯過了聞松眼底的濃濃的歉意。
“你能原諒我嗎?我們……”聞松微微上前半步,“還可以做好朋友嗎?”
不知想起了什麼,江結夏冷笑一聲環起手,語氣裡多了些諷意,“聞大少爺忘了自己當初的話了?”
聞松垂在身側的手一緊,臉色蒼白了幾分。
“離我遠點,我不需要朋友。”江結夏後退一步,一雙桃花眼裡滿是冷漠,“這話是從你嘴裡說出來的吧,怎麼?聞大少爺忘記了?”
“我……”聞松想說些什麼,可這話的确是自己小時候說過的,他無力辯解也無法辯解,最後他隻能道:“對不起”
“我當時隻是……”
“行了,那些話還是省省吧,不必刻意讨好我。”江結夏推開他朝樓梯走去,走出兩步他又停下:“你放心,就算你不道歉,我也不會把你趕出去,畢竟……”江結夏轉回身,毫不客氣地嘲道:“我不像你。”
說完,不再理會聞松是何神情,他徑直上了樓。
隻聽樓上傳來“咚”的關門聲,整棟房子再次回歸了沉寂。
“轟隆隆——”
傍晚的天突然下起了雨,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地砸在玻璃窗上,留下一道道水痕。
江結夏坐在椅子上靜靜盯着寬大落地窗外大雨洗刷濃綠樹冠,寬大葉片在風雨中上下翻飛,像是一隻隻煽動着翅膀的蝴蝶,拼了命似的想要逃離枝幹的束縛。
小時候很長的一段時間裡,聞松和他的姑姑就住在他家隔壁,因為年紀相仿,兩人入了同一所小學。
雖然不同班,但幼時的江結夏就喜歡黏着總是闆着臉的聞松,于是每每放學都要跑到隔壁班門口蹲着等聞松一起回家,并且每次都借口不會寫作業到隔壁聞松家蹭吃蹭喝。
江結夏五歲時認識了聞松,直到十歲,在他的死纏爛打下,他和聞松幾乎形影不離。
記得,那也是一個夏日傍晚的大雨。
江結夏像往常一樣放了學到隔壁班等聞松一起回家,卻意外得知聞松提前被家裡人接走了,江結夏隻好一個人回家,不想中途下了大雨,他沒有帶傘,回家後也沒有帶鑰匙,家裡更是空無一人。
于是他小跑到隔壁家,正打算敲門時,大門正好打開了,不是聞松,而是他的姑姑。
小姑拿着傘,神情有些匆忙,似是有急事要出門,看到渾身濕透了的江結夏有些意外,她連忙将江結夏拉進屋扯了幹毛巾裹住他,讓他自己上樓找聞松玩後便匆匆離開了。
江結夏目送小姑離開後便蹦蹦跳跳上了樓,輕車熟路地敲響聞松的房門。
一聲兩聲,卻無人應答。
江結夏正準備繼續敲門時,門突然被拉開,露出了聞松的臉,而他說的第一句話是:“你來幹什麼?”江結夏頂着毛巾,将拳頭伸到他面前,嘻嘻一笑,滿臉期待,“三木哥哥,猜猜今天的糖是什麼味道的。”
聞松低着頭,沒什麼情緒地開口,“我不感興趣,以後别來找我了。”
江結夏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小聲道:“三木哥哥,你怎麼了?别不開心呀,我和你說,今天放學我看到那隻小白貓了,它腿上的傷已經好了,明天我們……”
“你聽不懂話嗎?江結夏,你真的很煩。”
一番話,讓江結夏徹底定在了原地,從小沒受過什麼重話的他腦中一片空白,手中還握着不知道什麼口味的糖果。
“三木哥哥,我們是好朋友啊……”
“好朋友?我不需要朋友,離我遠點。”聞松冷聲打斷,低頭看着比自己矮了一截的江結夏,目光冰冷,“走,你現在就離開!”見江結夏沒有反應,他又道:“還不走?你每次都厚着臉皮呆在我家,你是真的看不出來我很讨厭你嗎?”
幼年期的江結夏哪裡受過這種委屈,将手中捏了一路的糖狠狠砸向聞松的腦袋,小跑着出了門。
屋外,大雨滂沱。
家裡還沒有人回來,江結夏不知道能去哪兒,就一個人淋着雨蹲在家門口。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色暗了下去。
江結夏抱住自己縮在牆角,迷迷糊糊間他感到頭頂雨停了,他想睜眼看看是不是雨停了,卻睜不開眼。
眼皮像是墜了千斤重,他漸漸昏睡了過去,再次睜眼時,已經躺在了自己的小床上。
再後來,因為淋了雨,他發了高燒,整整燒了三天。燒退後又整整休息了一周多才回了學校。等回了學校後,他才知道聞松已經在他發燒期間轉學了。
很快,隔壁搬來了新鄰居。
再後來,江父生意越做越大,他們也搬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