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家大業大，在海城也算的上是數一數二的商業世家，祖輩從商積累的财富足夠幾代人不愁吃不愁穿的。但可惜，上一輩創業失敗，到了聞松爺爺奶奶這一輩時，就頂多算是普通富人家族。

林家上一輩一共有兩個男Alpha和一個女Beta，林平排名老二，上頭有一個哥哥，林歸，下面還有一個妹妹林楠。

林歸是聞松的父親，林楠則是聞松的小姑。

而這一輩，隻有聞松和林子文兩個小輩。

林平沉着臉，目光一動不動地打量着面前比兩年前長大不少的聞松，略微渾濁的眼珠動了動，半晌擠出一絲笑來，“林家也是你的家，二叔怎麼會不歡迎呢？”

話雖這樣說，江結夏卻覺得這人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似乎壓根兒不希望聞松回來。

“這樣啊……”聞松像是沒有察覺般，溫和笑道：“那等小姑工作忙完了，我和小姑一起回林家看二叔和奶奶。”他頓了頓，“二叔覺得如何？”

林子文臉色變了又變，看向同樣臉色不好的父親。

林平額角抽了抽，眼底閃過悔意，半晌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當然可以。”

江結夏沉默着觀察身前兩人，他不傻，能感覺得出來幾人之間的不對勁，同時一些埋在心底許久的疑問慢慢湧了上來。

夜色如潮水漸漸漫上灰色蒼穹，遠處城市高樓融化在了夜色裡，華燈初上，城市裡霓虹燈繁忙地運作着，家家戶戶開了燈，空氣裡彌漫着汽車尾氣和飯菜油煙的氣味。

“所以，你二叔到底是希望你回家還是不希望啊？”

昏黃溫暖的燈光照亮了整個房間，窗外一片漆黑，房間大落地窗上反射着屋子裡的陳設。

江結夏拿着一個樹袋熊玩偶，手指東一下西一下地拽着玩偶的耳朵，他光着腳盤腿坐在聞松房間的地毯上，仰着頭看向剛打完電話從陽台走進卧室的聞松。

聞松彎腰把江結夏踹得東倒西歪的拖鞋擺正，“大概是不希望。”

江結夏“哦”了一聲，拽着樹袋熊耳朵的手頓了頓，又問：“你是不是很讨厭他和林子文？”

聞松手一頓，蓦地擡眼，定定看了江結夏好半晌，似是沒想到江結夏能察覺到自己的情緒，同時他又想，還是表現的太明顯了嗎？下次還要更收斂點。

不過，對于江結夏，聞松并沒有隐瞞的打算，“嗯。”

“他們……是不是對你不好？”

聞松學着江結夏坐到厚實的地毯上，偏過頭，誠實道：“不好。”

江結夏想起林子文說的話,“你後面那個克死自己的親爺爺，克死自己小姑肚子裡的孩子，還鬧得自己爸媽不得安甯。”

林子文說的話未必是真也未必全是假，但根據他今日的觀察來看，恐怕事情的真相沒有那麼簡單。江結夏思索片刻，與其自己猜來猜去，不如直接問聞松，“之前林子文的說的，是怎麼回事？你和林家……之間發生了什麼？”

空氣中靜默了幾秒。

“如果……”江結夏轉過身，直視着聞松，“你不願說的話，也沒……”

就在江結夏以為聞松不會開口時，聞松意外開了口：“你想聽，我就告訴你。”

“我和父母關系不是很好。”

江結夏是第一次聽聞松主動提起自己的父母。

“他們二人奉旨成婚，我聽小姑說，兩人在成婚前都有各自喜歡的人，但因為家裡的緣故，二人被迫結婚還生下了我。”樓下隐約傳來鍋碗碰撞和菜刀“咚咚咚”切菜的聲音，聞松慢慢道：“其實，小時候，他們對我還不錯。”

夜色裹挾着回憶穿過玻璃窗，越過樹梢，飄向繁華熱鬧的城市上空。

聞松依稀記得，小時候父親會抱着他去海邊看海，母親也會帶着他去遊樂園遊玩，可一切都在他五歲那年檢測出未來會二次分化成一個Omega的時候都變了。

母親看向他的目光越來越厭惡，父親更是接連數月不回家，再到後來，兩人雙雙不再回家，将他扔回了林家老宅，由林家老太看管。

林家是一個十分傳統甚至有些封建的家族，在這個充滿了A、B、O三種性别的世界上，卻隻能接受得了男A女O或是男A女B的搭配，同理，男Alpha在林家地位極高。

而男Omega，地位壓根兒比不上比小聞松一歲檢測出未來會分化為Alpha的林子文。

二人年齡相仿，少不了一番比較，即便小時候的聞松異于常人的聰明，可信息素檢測報告就宣判了他的死刑。

所以，聞松在林家老宅像一個透明人一般，無人在意，無人喜歡，除了他的小姑林楠。

說話時，聞松很平靜，平靜得像是故事的主人公不是自己一般。

江結夏目光動了動，面前人在燈光下半垂着眼，如鴉羽般的睫毛微垂，在眼底投下一片陰影，讓人看了無端心疼，江結夏抱着樹袋熊玩偶不動聲色地向聞松挪了挪，想要靠近他一些。

聞松感受到身邊人的動作，心下微動，嘴角上揚了幾分，“一年後，我父母因為我的存在而鬧了離婚，兩人關系決裂，但又迫于林聞兩家之間的利益糾葛，兩人又被迫綁在一起。”

“我知道後，跑出林家老宅去找了母親，卻被母親趕了出來。”

那時候，聞松隻想去問問自己的母親，他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厭惡他的存在，難道隻是為了一個信息素檢測報告嗎？但當他趕回那個熟悉的家後，看到的是滿地狼藉，以及坐在客廳滿臉淚痕的母親。

聞清看到自己的兒子，頓時像是看到了什麼惡心的東西，謾罵着将年僅六歲的聞松趕了出去，推搡間，聞清打了聞松一巴掌，尖長的指甲還将聞松的脖頸抓出了幾道血痕。

江結夏突然問道：“所以，當時你獨自坐在海邊栅欄上是因為心情不好而不是想要跳海？”

想起這段回憶，聞松眼底劃過不易察覺的笑意，“嗯。”

江結夏想起自己那時候的蠢事，尴尬地使勁兒拽了拽懷裡的樹袋熊玩偶，讪讪問：“後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