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傾斜過天空,高高懸挂在旗杆之上,向着大地與海洋散發着自身的光芒。
多蘭的海港一向繁忙,往來的船隻載運着商品和乘客,交流着世界各地的風俗。
人群擁擠在一起,父親扛着肩上的行禮,母親拽着手裡的孩子,周圍全是揮舞着手上船票的人,都等着舷梯架好就沖進船裡,不用繼續和這洶湧的人群對抗,還能找一個好位置。
這群人裡還來回穿梭着兜售小玩意的小販,胸前隻用挂一塊闆子就能展示自己的商品,有人看上也能直接交易。就算是海港的警衛想要驅趕他們,也能把闆子一收就鑽進人群裡,馬上就能消失在攢動的人頭之中,等到警衛離開就能立刻開張。
然而就是這樣喧嚣的海港,仍有一小塊區域顯得十分寂靜。
和其他碼頭不同,這裡并沒有堆積成山的補給品占據人們行走的空間,此外還有不少海港的警衛在此巡邏,數量比小販還要多——
畢竟不會有小販覺得自己能在這些家夥的眼皮子底下溜走,更不會拿着自己本就不豐盈的财富來嘗試。
這就導緻雖然這處配備的警衛要更多,但工作卻要比其他地方空閑,隻能充當裝飾的作用。
事實也确實如此,被選來此處巡邏的,全都是五官端正、身姿挺拔的警衛,保證不會失了這處乘客的身份。
菲莉卡号,滿載歡樂的航船,塗抹了金色的船舷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高大的船隻緊貼碼頭,讓人能夠近距離地欣賞它的外貌。
船身上繪制着人類戰勝海怪的畫作。每一面舷窗都裝在人物的頭部位置,讓從窗邊經過的乘客一同成為戰勝海怪的英雄。流線型的線條越過每一處彎折,讓扁平的畫作也分出了不同的層次,将海洋也變成了畫作的一部分。
船首像被雕刻成展翅翺翔的雄鷹,每一根羽毛都刻畫出細節,神态靈動,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能掙脫束縛,往天空飛翔。
無論是多麼挑剔的人,在見到這艘彙聚各個大師傑作的船舶後,也隻能發出贊賞的歎慰,沉浸在這些充滿巧思的創作之中。
高高豎起的旗杆上飄揚着伊斯格勒的旗幟,以及一面伊斯格勒商會的會旗。
“無論見過它幾次,我還是會為它的美麗感到震撼。”
這句貴族小姐所說出的話語,立刻赢得了許多人的贊同。
諾卡站在一旁沒有參與這群人的讨論,但也十分贊同這艘船所具有的藝術價值。
他們如今站在臨時搭建出的屋棚下,等待着菲莉卡号的登船。即使此刻陽光耀眼,也不會照射在衆人光滑、潔白的肌膚上,不必擔心留下曬黑的印痕。
能夠登上這艘豪華船隻的人,無不是擁有着身份和地位,當然不會像那些毫無教養的平民一樣争搶,此刻全都維持着悠閑的姿态,欣賞着船身上的畫作,點評着每一處畫面的巧妙與精美。
不過這種事情諾卡就不是很能參與了——這種需要用到大量詞彙,用着不同修飾進行誇贊的活動,對于他來說也有點困難。
反正也沒有什麼人在意他。穆菈男爵這種時刻大概是要陪伴家人,并沒有出現在他身旁,他也樂得輕松,沒有什麼和貴族們交際的動力。
高大的船隻就像是靜躺在海上休眠的巨獸,周圍的船隻就算是計算上風帆的高度,也無法越過它的甲闆。就算不考慮船身上的那些畫作,單是這份體積也能讓人感受到足夠的震撼。
“這艘船怎麼沒有風帆?”
梅蘭尼探出腦袋,不解地看着隻有旗杆豎立在上方的巨輪,想不明白這樣的船如果沒有風帆要怎麼前行。
她知道有些船隻能夠靠着人力進行航行,但想要開動這樣一艘巨輪,那需要消耗多少的人力?
或者說,哪裡來的這麼多人?
梅蘭尼看着聚集在碼頭上的人,就算把在另一邊等待的商會的人也算上,也完全不像是能開動這艘巨輪的樣子。
總不能那些人已經早早登船,都鑽進了動力室吧?
小姑娘這番沒見識的言論立刻引來一陣嗤笑,不過在看到她身上給仆人穿的衣服以後,就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當然了,隻有沒見識的下等人才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也隻有沒有學會禮數的小崽子才會毫無顧忌地将問題問出口,而不擔心丢主人的臉。
即使這些人的話語沒有說出口,梅蘭尼還是從他們的眼神和神态中感受到那股嘲諷與似有若無的惡意。
用惡意似乎不太準确,這種感覺更像是,高高在上,奚落地看着那些在土裡掙紮的人的……鄙夷。
鄙夷他們的毫無見識,鄙夷他們的不知羞恥。
梅蘭尼縮起自己的腦袋,試圖靠減少體積的方式來回避那些打量的目光。這些令人難受的眼神讓她明白過來,雖然諾卡這一夥人對自己很好,但自己終究和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
也對,梅蘭尼自嘲地想着,一個從維芃鎮出來的竊賊,怎麼可能會和這群人一樣呢?
“這艘船完全依靠魔晶航行,魔力會帶動船隻底部的螺旋槳形成足夠的推力,使船隻向前航行。”
維爾德用平靜的語調回複了梅蘭尼的問題。
諾卡越來越好奇維爾德究竟是從什麼地方得來這些知識的。看那些貴族裡有好幾個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就明白這不是什麼人盡皆知的事情。
但應該也算不上是什麼機密的事情,畢竟還有不少人在點頭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