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種一聽就能知道不懷好意的要求,弗塞柯卻沒有說什麼,反而十分主動地帶人走出房間,還為他們貼心地将房門關上。
諾卡有些想不明白這位弗塞柯先生是怎麼想的,如果想要和梅蘭尼打好關系,取得小姑娘的信任,難道不應該強硬拒絕,要求留下才對嗎?
結果現在一句話也沒說就離開房間,害得他們積攢起來用于勸說的台詞都沒發揮出作用。
而且弗塞柯的态度總讓他感到奇怪,對方好像不覺得他身後跟着一個容貌出衆的精靈和一個看不清面容的侍從是件怪異的事情一樣,全程都是那副善解人意的樣子。
“他當然不在意了。”摩恩的聲音在諾卡的耳中響起,帶着絲似有若無的諷刺,“他可是要當為自己外甥女提供唯一退路的好舅舅,當然要做好這個好人了。”
“想想吧,一個沒有接受過善意的女孩,在即将逃離貴族魔爪的那一刻又被拉回深淵。此刻,他的好舅舅突然現身,将女孩拯救出苦難,并向善良的她哀歎自己的識人不清,害得自己唯一的親人又要遭受這種遭遇,難道還不能讓無知的女孩對自己死心塌地,相信他所說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好嗎?”
“多麼完美的劇本。”摩恩不再掩飾自己的諷笑,“經典到被傳唱利用數百年。”
隻是那些劇本中的主角确實英俊善良,具有高潔的品德,而不是像這位弗塞柯先生一樣,連他們的亞當斯先生都能察覺到怪異。
聽着從耳邊傳來的那毫不掩飾的諷笑,諾卡就知道另一邊大概挺順利的。
雖然他剛剛喊的是摩恩的名字,但真正幹活的反而是巴維爾。那位嘴巴歹毒的瑞爾族肯定已經找到個位置不被弗塞柯發現,開始探聽他這邊的情況。
至于要是被弗塞柯發現他們人與名字對不上,那隻能說明對方對他們早有關注,如今的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行為。
那他們就應該動手搶人了。
“你究竟想要幹什麼?”
就像是無法忍受兩人間的沉默一樣,梅蘭尼率先開口。
“你該說,您。”
諾卡取出一枚金币,放在手中抛接,語氣漫不經心。
“我還能做什麼呢?你可是馬上就要自由,和我沒關系了。我也隻能在這扔扔金币而已。”
即使弗塞柯已經離開這個房間,他們也沒有來一場卸去僞裝的相認,反而保持着之前對峙的樣子。
房間内的煉金樂器擺放在牆壁邊,即使沒有任何人觸碰,它們也能夠自己演奏出悠揚、歡快的樂曲,讓這間小小的包廂也能同樣流淌一條音符的河流。
可惜,無論它們此刻演奏的多麼賣力,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去欣賞。
諾卡覺得自己總歸還是進步了,起碼現在能夠用着合适的語氣說着這些話,然後聽耳朵裡傳來摩恩的“對對對,就是這樣,繼續保持”的聲音。
自己現在就是隻鹦鹉,用合适的語氣複述摩恩的話語,力求做到沒有破綻。
“我,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梅蘭尼瑟縮地往椅子上靠,“就算你再怎麼問,我也不知道你說的那些事。”
諾卡能聽到耳内摩恩的聲音靜默了一瞬。
諾卡很清楚摩恩為什麼沉默,因為他也想到同樣的事情。
他确實沒想到小姑娘隻是短短一晚上的時間,就能找到“暗洋”的線索。
不過顯然現在不是詢問這種事情的時候,該演的戲還是要演下去。
摩恩的聲音又從他的耳邊響起,繼續指導着他該怎麼做。
“我哪有什麼事情要問呢?”諾卡将金币握住,起身站在小姑娘的身後,“我隻是想和你說說話而已。”
按照摩恩的指示,他一手搭在梅蘭尼的肩膀上,然後他便僵在那裡。
那突然僵硬的動作,讓梅蘭尼差點以為他們受到了什麼攻擊,
諾卡此刻滿腦子都是震驚與不解,以及滿滿的抗拒。
如果不是不能暴露,他很想朝着摩恩大吼,或者把人抓到面前質問——
什麼叫做把那條綁帶扯下來?!
像是知道諾卡在想什麼一樣,摩恩在另一頭說道:“那根綁帶上的扣子是留影水晶,我們的弗塞柯先生也沒有看上去那樣充滿信任。”
這一手做得實在是太粗糙,摩恩甚至不太想承認對方和自己想法相同。那條綁帶從樣式上就和那條裙子不搭配,突兀到一看就有問題。
不過即使知曉這玩意有問題,諾卡上手仍舊十分猶豫,拖拉得梅蘭尼都看不下去,徑直扯下那根半天也沒解開的綁帶,甩向角落。
下一刻,便是一盤桌上的菜肴扣去。
油脂與湯水逐漸浸潤上那條繡着波浪紋樣的緞帶,厚重的顔色逐漸填滿紋樣間的空隙,讓那淺淡顔色的花紋逐漸無法看清。
或許是心理上的問題,諾卡覺得房間内炭烤羊排的味道變得濃郁許多。
“不,不要!”
梅蘭尼在做完這一切後,便适時驚恐大叫起來,語氣裡帶着令人心碎的顫音……
如果忽略她此刻端正的坐姿,放松的體态,以及臉上歡欣的表情的話。
或許是因為那顆充滿心意的紐扣被盛放羊排的盤子倒扣住,成為美味羊排間少見裝飾的緣故,梅蘭尼完全沒有繼續僞裝的樣子,甚至還能在呼喊間偷吃兩口桌上的餐點,發出如同被捂住嘴的含糊聲響。
看着小姑娘放在自己面前,傾情向自己推薦的布丁,諾卡懷疑這才是他今天真正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