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苦藥香随之湧入鼻腔,合着血腥味,卻讓人生不出厭惡之意。
箫閑隐約感覺到有一隻手托住了沉重的身體,耳鳴聲蓋住了激烈的厮殺,他靠着冰冷的肩膀,像是一葉扁舟,在風浪中沉浮。
他下意識擡手,想要攬住這處依靠,像是溺水的人想要抱住浮木,卻又因脫力垂了下來。
“你怎麼樣?”冷沉的嗓音貼在他耳邊響起,隐藏着一些刻意壓制的急迫。
風浪漸歇。
“雲霭?”箫閑緩了下遲鈍的大腦,啞着嗓音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不是說了嗎,在你發揮全部作用之前,我是不會讓你死于非命的,說到做到。”雲霭又是歎了口氣,俯身将他橫抱起,轉而沉聲吩咐常九,“一個不留,殺。”
箫閑此時意識模糊,其實不太反應得過來雲霭說了什麼,他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艱難擡起手指了個方向,“活口得留一個,還不知道是誰想殺我呢。”
雲霭抱着他上了馬車,語氣裡滿是無奈,“你這手還是别動了吧,再說,你指的那是牆,你想讓牆來回答你的問題嗎?”
“哦,行,但是我要……”
雲霭等了半天沒見下文,俯身一聽,才發現人已經暈過去了。
他斂下笑意,仔細分辨着箫閑身上的傷口,好在嚴重的傷口隻有後背和胳膊,處理起來算不上麻煩,但傷口太深,想要盡快愈合就隻能……
雲霭低垂着頭,隻猶豫了一瞬,擡手拿起一旁的佩劍,鋒利的劍刃瞬間劃破指節。
殷紅的血珠滾滾落進見骨的傷口中,直到傷口鮮血止住,他才收回手。
仔細将傷口清理包紮之後,雲霭又一路摸向箫閑的後背。
雖然反應及時擋下了那柄利刃,但仍舊在他後心的位置留下了一道不淺的傷口,想要着手處理須得把衣服……
雲霭動作微微一頓,手指一寸寸撫過箫閑領口處銀絲織成的卷雲紋,似是下定決心,勾指挑開他的衣襟,“抱歉,得罪了。”
外衫褪去,隻剩下單薄的裡衣,後背被鮮血洇濕了大片,緊貼在皮膚上,他視線在腰間落了一下,沉默了兩秒,擡手伸向腰間的結扣。
雲霧悄然散去,皎潔的月光将小巷照亮。
陳忠握着羽箭跪在滿地屍首中,陡然回過神,“大人,我家大人……”
常九面無表情地取下最後一名死士的首級,朝雲霭馬車的方向掃了一眼,冷聲道:“放心,有我家公子在,死不了。”
“我、我過去看看!”陳忠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顧不上禮儀尊卑一把掀開擋簾,“侯爺,我家大人……”
箫閑衣襟半解,敞開的衣領下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膚,裡衣染血的系帶搭在雲霭修長的手指上。
陳忠猛地撂下擋簾,足足緩了一盞茶的時間,才顫抖着手掀開一條縫。
雲霭撚起系帶整理好散亂的衣襟,臉上不帶半點情緒冷聲道:“失血過多,又受了驚吓,約莫會昏睡一段時間,暫無大礙。”
“……”陳忠死死盯着那截系帶,如遭雷劈。
梁府。
梁成濟遣散了仆役,獨自坐在書房中,昏暗的燈光落着他掌心瑩白的佛珠,仿佛蒙上了一層薄紗。
房門外忽然響起敲門聲,不等他回答,門就被從外面打開了,喬晚提着食盒,邁進書房,“我炖了點湯,你要不要嘗嘗?”
梁成濟擡手将佛珠帶回手腕,悄無聲息用衣袖遮好,這才換上笑臉,迎上喬晚,“勞夫人惦記了,這麼晚了,怎麼不早些休息?”
喬晚擡手拂過發髻,莞爾一笑朱唇輕啟,“當然是,為了要你的命啊。”
一語畢,殺意驟現,喬晚抽出發簪,猛地刺向梁成濟的眼睛,梁成濟見狀,忙抽身後退,但發簪刻意被磨尖,哪怕他退得及時,還是在臉上留下了長長一道血痕。
“你根本沒得離魂症!”梁成濟心沉如水,擡手掀翻擱在桌上的食盒,趁機鉗住喬晚的手,将她死死按在案幾上,“你可真能忍。”
梁成濟落在身上的力道重似千鈞,喬晚嘗試掙了一下,根本無法掙脫,她當即冷笑一聲,“是,都是騙你的,有本事,現在就殺了我。”
“好好好,晚娘,都是你逼我的!”梁成濟嘴角扯起嗜血的笑意,奪過喬晚手中的發簪,高高揚起。
血線噴湧而出,濺落在案上的書信上,燭光被風吹得輕顫了下,忽然熄滅了。
……
不知過了多久,箫閑的意識漸漸清晰,黑暗退去,他茫然睜開眼,看着四周陌生的一切,記憶漸漸回籠,“嘶……什麼時候暈不好,偏要在關鍵時刻暈,雲霭不會真一個活口都沒留吧,那我這仇找誰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