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注、注意安全。我們别……别太強求了。”
阮漱玉嘴唇哆嗦着,她是真的有點想打退堂鼓了,今年徐若澄的坎坷超乎她幾十年累積下來的經驗。之前不是也聽說過很多什麼天才少女命中無金的例子,像羅馬尼亞隊那個安德雷亞,沒金牌就算了,一次次拼命恢複的後果就是落下越來越重的傷。今天這個局勢沖難度又有多大機會能求到這塊金牌?萬一失誤了,更是會被抓着讓賽的把柄罵一輩子的。命中八尺難求一丈,安穩比下來拿塊銀牌不好嗎?就非要去争那塊幾乎不可能的金牌嗎?
徐若澄的腳步完全沒有因她的勸阻而停留,吹去木面多餘的鎂粉,她靜靜走回木端,也是一個人立在深藍色墊子的末端,等待着紅燈轉綠,然後倒計時的數字從“30”開始一秒秒往下跳。
前屈上,接縱分跳,接鹿結環跳。前手翻前團,胳膊微微擺動一下就找到了平衡。
成套的開頭相當順利,上法輕盈,兩個B組跳步開度充足,結環很漂亮,前團的重心也是世錦賽的幾天來最高的一次,落木屈膝的幅度很小,顯然是毫無保留。挺好的,簡秋甯咬着牙想,至少在真正将一切交由天意裁奪的挑戰到來之前,還沒有出現任何意外,徐若澄沒有主動留下任何可乘之機。接下來不管怎麼樣,至少應該都可以當作是不留遺憾了吧。
徐若澄輕快地轉過身,再一次像剛才那樣交握雙手,高舉過頭。
前手翻,接前屈。
發力幹脆,騰空重心還是很高,屈體姿勢很标準。
落木向前跌了一小步,但馬上穩住。
不愧是澄子,全世界第一個把這個連接拿到正式賽場上來的,這質量真比自己當年趕鴨子上架那個完成強很多。說來可笑,這個動作站木之後四面座位席上掌聲轟然爆發,演播室裡童桐也在喜氣洋洋地振臂高呼“她上難度了!理論難度甚至超過了前面的奎勒!”簡秋甯卻發現,自己根本不能因為徐若澄渡過了最大的難關而放松一點兒,心裡的弦甚至繃得越來越緊,緊得都快繃斷了,隻有想着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才能稍稍緩過氣來。身邊的幾位教練和隊員也是這樣,理當大肆叫好的時刻大家卻都是寂然無聲,臉色泛白,就連林舒靜也仰着一張淚痕斑斑的臉,目不轉睛地盯住徐若澄的舉手投足。
如果連這個動作都邀天之幸地成功了,卻因為種種原因,最終還是沒有能夠拿到金牌,那豈不是更加殘忍得讓人無法接受?
可是在賽場上,運氣這個東西,從來沒少跟人開玩笑。
屏息凝神地看下去,至少徐若澄自己是争氣的,依然沒有主動露出任何破綻。CDB和DDB兩個招牌的長串混合連接串賺了不少連接分,交換腿結環跳也接上了倒叉——現在這每一個0.1不是可有可無的錦上添花,是左右着金牌歸屬的天平上不可或缺的關鍵砝碼。
終于到下法了。
毽子後直900下,落地向前一小步,計時器上的數字停留在1分29秒。好險,真的好險,再多一秒可就要扣0.1的超時分,徐若澄被肌肉記憶支配着舉起手臂亮相之後才知道後怕,不僅為這千鈞一發的0.1,也為此刻在封閉針的效用之下仍能覺出隐隐作痛的腳踝。不過再多的恐懼也都是後怕了,自己已經成功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務,應當再無顧慮地高興起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