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先前的幾場沖突,以及外訓回來的幾人在訓練中逐漸“暴露”出來的改變,隊裡又開始湧動小股的暗流,這點簡秋甯并不是心中沒數。然而心中有數也不代表她就要插手去管,羅煥修說得對,本來隊裡的很多事,她就不能負責。比如,付天怡這個性格固然容易得罪人,可她并非是膽小怕事之人,更不是那種隻說不做的大話家,那果敢犀利一點也沒什麼不可以的,是吧?何況根據以往的經驗,等到過了年,冬訓的倒計時數字那真是如飛般翻動,往往來不及數日子,昭示着新賽季發端的世界杯的訊息就要來了。把自己的難度落實到位,才是目前最為緊要的任務。
也是一種慣例了,奧運前一年有時候大家上難度的步子比奧運年邁得還要大、還要快。緊鑼密鼓的訓練中,今年的體操春晚也是一切從簡,出了幾個集體舞、大合唱什麼的常見節目,大家圍坐在一起吃了一頓團圓飯就算熱熱鬧鬧過了這個年。當然還是要有主持人的,四名主持人的配置和去年一樣,然而卻是簡秋甯和滕冉一組,聞知雅和羅煥修一組,流傳出去的視頻讓不少“CP黨”相當失望。
閑言少叙,大年初六的上午,王遠洲終于松口,答應讓簡秋甯第一次嘗試把直體720旋這個I組動作登陸到正式賽墊上來。
站在淺藍色墊子的角落,腳踵緊緊壓在白線的内側。深吸一口氣,可以感受到身邊目光中希冀的溫度,更可以感覺到自己搏動得過速的心跳。對面的最後一層海綿墊正在被撤去,淺藍色塊和白線組成的對角取代它成為了路程的終點。
登陸這件事,不知道做過多少次,成功過多少次,而且每一次站上起跑線的時候都會覺得,這一次與之前不同,更加艱巨、也更加重要。但簡秋甯明白,今天這一次,是真的不一樣的。
不再是簡單地蓄力出招,而是接招之後針鋒相對的還手。
“走吧,加油。”多麼雲淡風輕的一句話,可聽得出來,王導心裡亦是十分忐忑的。
助跑,打踺子,小翻,騰空,翻轉。也許還是有些緊張,整個動作調動得還是有些局促,橫縱軸的配合又有些許滞澀,但靠着這段時間來日日夜夜一遍遍重點訓練形成的肌肉記憶,以及充分的高遠度,還是在空中把兩個維度的翻轉及時完成,隻落地的準備受了些影響——重心偏低靠後,向後跨了一大步踏到界外,又墊了一小步,才穩住,亮相。
“好!”雖然完成情況不如預期,但畢竟第一次嘗試即告成功,王遠洲還是激動萬分。剛才他看着情況不妙,已經準備好要去扶了,還好從小訓練上來的默契和信任在,最後關頭生生停住手。好險,要是再接近一寸,那可就不算獨立完成動作,師徒倆都又得重來一遍心理建設了。
簡秋甯又深呼吸一下,和王導擊了下掌,張嘴正打算說些什麼,卻被一聲毀天滅地的尖叫打斷。
“哇!720旋!登陸了登陸了真的登陸了!秋甯姐,我就說你是最強的。”尖叫過後,付天怡歡呼着飛撲進來,結結實實就往簡秋甯臉上親了兩口。“哎呀,我說你怎麼今天下午一個人在這兒加練,原來是憋了大招。秋甯姐,你怎麼可以這麼低調啊,這I組動作登陸啊,怎麼可以藏着掖着?不應該展示給所有人看看?讓她們好好見識見識自由操三金王的風采。”
“好了好了,展示展示,你就知道展示,上次展示的虧白吃了是吧?”簡秋甯扒拉着像八爪魚一樣趴在自己身上的付天怡,雖然說着嗔怪的話,語氣卻還是難免有些歡快。沒有人會不為付天怡這樣直白的誇獎雀躍吧,尤其是在隐形壓力望不到頭的情況下。這個動作就算登陸了,可是能不能磨合入套?入套是替代現在的哪一串呢,還是幹脆安排在最前頭?還有最重要的,能不能在與大洋彼岸的“老對手”的對峙中搶占上風?都是一連串操心不完的問題。倒是被付天怡這麼一鬧,這份操心勁兒都被沖散了,掌握新動作的歡喜後知後覺地回味上來。不過:“怎麼?你們組上午剛練完,難得半天休息一個人跑館裡來,不會就是為了看看我在練什麼吧。”
“诶,那當然不可能,我又不是包打聽。”确實是為别的事急着沖過來的,而且還是一件十萬火急火燒眉毛的大事,即使看到I組動作登陸的震撼之下都不能抛諸腦後的那種。付天怡一拍腦袋,迅速轉換話題:“哦,我本來是想說,甯姐你知不知道,美國杯的人選已經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