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章糾白手中加大了力道,将停在門檻外的馮栌一把拉進了鋪子。
今日胭脂鋪的生意不算好,閑得望着胭脂發呆的女掌櫃見有來客,揚起笑臉剛要走上前就被迎面飛來的一粒碎銀子閃了眼,等接住銀子,才進店的兩位客人已經跳窗走了,沒過一會兒倒是有兩個從未見過的新客前後腳進了鋪子。
新客都是男客,且眼睛都不往店裡放的胭脂上瞧,女掌櫃揚了揚眉,臉上笑意不變。
“喲,這位客官,是為夫人看胭脂呐?這邊是新品,客官不妨來看一……客官慢走啊,下回有需要定要再來……”
“姑娘的意思是,有人在盯着咱們?”
進胭脂鋪和出胭脂鋪都是被章糾白帶着,快得幾乎就在一瞬間,馮栌的神情都有些懵,等反應過來時,兩人已經在看不見胭脂鋪的巷子裡了。
松了一直拽住馮栌胳膊的手,章糾白往後看了一眼,終于放慢了腳步。
“你背後有沒有尾巴我不清楚,我背後的尾巴可是自我夜入镖局的第二日就跟上了。”
章糾白左拐右拐的,将馮栌又拉回了主街上。
街上人很多,也相對嘈雜,有時候這些雜聲倒也不是沒有好處,眼下正好可以掩蓋住一些不想被人注意到的說話聲。
融進人群裡走了好幾步了都沒聽見身邊人答話,章糾白好奇地一扭頭,發現馮栌滿臉通紅,額頭上居然還浸出點細汗。
“你怎麼了?”章糾白打量了會兒馮栌的神色,發現馮栌眼神一直在閃躲。
想了想,章糾白不僅不松開馮栌的手,反倒将一隻胳膊擡高搭在了馮栌肩上。
因為個子不矮,所以章糾白做起這舉動也沒顯得多怪異,但一邊的馮栌卻連腮幫子都咬緊了。
“馮栌,你連與我相處都會不自在啊?”收回手往邊上移開一步,章糾白一臉稀奇。
馮栌本想搖頭的,但不知怎麼就點了頭,點完頭才發現不對,于是連忙解釋:“不、不、不……我沒有、沒有……”
沒有到話都說不清了。
“行了行了,不同你開玩笑了。”
章糾白無奈地歎了口氣:“你這見了姑娘就不自在的毛病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的?我記得從前在周府時,你隻是很少同香附千屈她們說話,别的倒是不清楚。”
“這……這個麼……這個……”
馮栌吭吭哧哧半天也說不清楚,臉色又紅又白,章糾白看得無奈,沒再問下去。
“許貴洪對你的身份應該生了疑,若我猜得不錯,他在前日酉時讓人送去盛京城的那封信應該就是為了打探清楚近期的宮市裡究竟有沒有人出來采辦貨物。你的宅子,應該是許貴洪派人去翻的。”
聽章糾白提起了正事,馮栌緊繃的神情稍稍緩過來一些:“那……”
“你不必擔心,宮市的事情,任他如何打探也是探不出具體消息的。不過,你那書齋裡有沒有放着與周府有關的東西?或是與吉楠他們的來往信函?”
若是有,那許貴洪很有可能通過馮栌書齋裡的東西察覺出什麼。
馮栌知道事情的輕重,連忙搖頭:“沒有,絕對沒有。”
“那你就更不必擔心了,為了以示誠意,就大大方方地讓他們翻。”
看到前邊不遠處有一家蜜餞鋪子,章糾白腳步慢下來,伸手一指:“你昨日給我帶的那杏脯是從哪家鋪子裡買來的?是前邊這家嗎?”
“啊?”話題突然的轉變讓馮栌多反應了一瞬,“對,對,杏脯是在這家買的,姑娘覺得好吃?可還需要再買些回來?”
“不急,你昨日帶給我的還剩了些沒吃完,過兩日再來買也不遲。”
“那屋子被人翻了這事……我就假裝不知道?”
“對。眼下我們就以不變應萬變,誰先沉不住氣,誰就會先露怯,誰就更容易被拿捏。”
反正,明日就是三日之期的最後一日,對于他們所提的這樁生意,接還是不接,許貴洪總得給出個準話了。
這個時候,為了那個不确定的答複,也該做兩手準備了。
距主街中段的一條巷子口,孟初正端着豁口碗靠牆坐着。
孟初的頭上仍頂着一頭亂發,面上也仍髒污不堪,偶爾伸手往頭上撓一撓,落魄又邋遢。
有瞧不下去的好心人路過,叮啷一下,兩個銅闆落在孟初腳邊,孟初喜笑顔開地撿了銅闆揣身上,之後也不忘低頭謝人大恩。
好心人搖着頭走遠,又有腳步聲逐漸靠近,孟初轉過臉瞧清正向着自己走過來的人是誰時,臉上的笑一收,嚴肅起來。
“恩人,人和宅子我們都盯得緊着呢,今日一切正常。”孟初拿着碗湊到章糾白身邊小聲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