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頭看了看漆黑的夜幕,馮栌歎了口氣,久久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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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宅院門大開,裡頭卻一片死寂。
急匆匆的腳步聲在靠近許宅大門口時慢了下來,章糾白輕輕喘了口氣,努力地平複着因快跑而亂了拍子的呼吸,同時,緩緩推開了手中的銀鞘劍。
将銀鞘劍斜置于身前,剛擡腳邁過許宅門檻一抹反光便襲入眼,餘光所及之處,有人持劍襲來。
章糾白擡手以劍相擋,劍刃與劍刃碰在一處時,她看清了面前之人的臉。
“徐衷夷?”
面前之人身量颀長墨袍玉面,面上一如既往地少有表情,不是徐衷夷又是誰?
回應章糾白的是又一擊。
徐衷夷攻勢不減,招招都鉚足了力氣,劍刃揮來時,空氣中似乎都帶着凜冽之氣。擡劍相擋時,章糾白的虎口都被震得發麻。
暗提了一口氣接了幾招,章糾白連忙化守為攻,旋身往前虛刺一劍,待面前之人側身避開劍鋒時,章糾白迅速後退了三步。
“你怎麼會在這裡?”
以劍指着面前之人,章糾白冷聲開口。
早在邁腳進門檻時,她就已經看到院内情形了,進門檻之後的匆匆一掃也幾乎已經印證了她先前的猜測。
智盛镖局走水,許貴洪之所以沒有在現場不是因為他聞風躲起來或者跑了,而是因為他趕不來了。
章糾白站在許宅的外院裡,臉色十分不好看:“說,你為何在這裡?許貴洪的死是怎麼回事?”
徐衷夷的臉色很沉,語氣比章糾白好不到哪裡去:“這話該我問白姑娘才是,夜半三更,你怎會來此?”
心中的憤怒與不甘源源不斷往外竄,章糾白對始終沒有答話的徐衷夷已沒了任何耐心,劍一歸鞘,她轉身往許宅裡走。
随着走過的地方越多,她就越是詫異于許家人的慘狀。
許家一門十口人,除卻許貴洪外出求學的次子,其餘人不論主仆盡數被害。
宅中明顯是有過打鬥痕迹的,眼下的庭院裡還留有幾截斷了的鞭身,那鞭子章糾白見過,是許貴洪挂在許宅書齋裡的那一根。
許貴洪以及他長子乃至幺女顯然都與人交過手,因為三人的屍身都在後院的庭院裡,手邊都落有不同的兵器。
至死,許貴洪手中都還拽有斷掉的一截鞭子。
隻有許夫人的屍身在近主院卧房門口的檐廊下,她散着發,隻着中衣,肩頭披着一件沒有系的外裳,單手攏着衣領。應是察覺到外頭的動靜不尋常,所以往外去看看情況。
刺客下手應該很快,因為直至斷氣,許夫人身上呈現出的都是一副随意又家常的姿态。
隻不過,終是雙眼圓睜,死不瞑目。
在後院角落裡撿起一截斷鞭,章糾白繞着主院與後院的廂房乃至竈房和後房走了一遍,最後将腳步停在了許貴洪的屍身前。
她盯着許貴洪的屍身看了片刻,接着就蹲下來,手剛向着許貴洪的衣裳前襟伸去,邊上陡然響起厲聲呵斥。
“住手!”徐衷夷趕上前。
攥住章糾白的右手腕,徐衷夷大力将章糾白拽離許貴洪的屍身,說:“我再問一遍。夜半三更,白姑娘怎會來此?”
先前幾次見面,徐衷夷尚且還能表現一副溫潤有禮的模樣,但此時此刻,此人已不複前幾回見面時的友善。
他此時的語氣與眼神寒涼至極,手上用的力氣也極大。
掙紮了好幾下,始終掙紮不脫禁锢,章糾白垂下眸,左手拇指悄然落于劍鞘上将劍鞘緩緩往外推:“我勸你一句,先放開我。”
但不論是她的話還是她的動作,都沒有吓到面前之人。
“夜半三更,白姑娘怎會來此?”
面對章糾白的威脅,徐衷夷沉着臉問出了第三遍同樣的話。
“你憑什麼懷疑我?”
章糾白毫不閃躲地對上徐衷夷的眼睛:“就憑你曾在智盛镖局裡見過我?”
說話時,許宅外逐漸傳來腳步聲,腳步聲不斷往許宅四周圍攏,應該是官兵聞訊後正往這裡趕來。
“我懷不懷疑你,你都走不了了。”
徐衷夷倏地松了手,說:“外頭有弓箭手,我勸你别自尋死路。”
“清者自清,不是我幹的,我怕什麼。”
章糾白咬緊了牙,人卻沒有旁的動作。
官兵來得很快,不過片刻,腳步聲就已快至距許宅的門口。
章糾白的眼神落在徐衷夷的臉上,在官兵們魚貫而入之前,她往前邁了一步。
“盛京城來的徐公子,預托镖局護送心儀女子一家進京的徐公子,是你沒錯吧。”
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