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在宮裡頭當差的乘書和乘明都聽說了。
晌午時分,兩人趁着躲閑在栖鸾殿偏殿後頭的小院裡你一言我一語地繞着這事說了許久。說得興起,連雲發什麼時候進的院子都沒瞧見,待二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雲發命人将二人給拉到院外再命人當着一衆灑掃宮人的面給他二人重重地各掌了幾下嘴,直打到臉都有些紅腫了才厲聲喝道:“下次若再讓咱家聽見你二人在這裡碎嘴,你們丢的就不是面子而是人頭了!”
“平日裡有咱家護着你們,便教你們錯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你們且擡頭瞧瞧這宮城,這宮裡的哪塊磚哪捧泥都不是你等能夠做主的?”
雲發陰着臉,說出口的話也冷:“在主子眼裡,你們與路邊的一塊磚一粒塵土無異,低賤如蝼蟻的東西,竟還敢在背後嚼主子的舌根。這次權且給你們長個記性,下次再犯這樣的錯,栖鸾殿可就容不得你們了。”
“奴婢知錯,奴婢再也不敢胡言亂語了。”乘書和乘明捂着臉跪在地上,不敢擡頭。
雲發“哼”了一聲,犀利的眼神在面前幾人的面上一一掃過:“你們既入了栖鸾殿,就得給我記住,這宮裡再大,主子再多,你們的主子卻隻能有貴妃娘娘一個,若哪日叫咱家知道誰還敢在背後議論主子的是非,便叫他斷了那沒用的舌根再也沒有開口說話的機會。你們一個個的可都聽明白了?”
“明白了。”衆人惶惶答。
“明白就好。”
雲發點了點頭,本還想再多說兩句,但話還未出口,就看見乘詳從外頭急慌慌地朝着這邊跑了過來。
“不是叫你待在娘娘身邊守着嗎,什麼事急成這樣?忘了咱家早些時候怎麼教你們的了?”
皺起眉,雲發不耐煩地斥道:“在栖鸾殿當值,遇上天大的事也不要露急,哪怕你心裡急得要命臉上裝也得裝出淡定的表情來。你想想,主子若是看到你那副火燒眉毛的愁樣心情能好嗎?”
“奴婢知錯,奴婢記住了,下次一定不會這樣了。”乘詳擡着衣袖擦了擦汗。
“說吧,火急火燎的。”
有懂事的小内侍已經沏了杯茶捧到雲發手邊,雲發順手接了,正準備喝,就聽乘詳禀道:“娘娘方才在正儀殿裡險些被聖上拿着奏折砸了腦袋,眼下正在正儀殿外跪着呢!”
貴妃娘娘險些被聖上砸了腦袋!
乘詳回話的聲音不小,近處候着的幾人都聽見了,一時之間人人都面露驚詫之色。
斜着眼睛掃了衆人一眼,雲發将手中的茶盞往遞茶的小内侍手中一塞,一句話也沒說就快步離開了。
“都道跟着個好師父能吃不少香,那跟着典讓的懼子和溜子眼下都快成聖上腳邊的得意人了。”
見雲發走遠了,原先聚在此處的一衆灑掃宮人也已經散去,乘書松開捂着臉的手忍不住小聲抱怨。
邊上的乘明心裡也是有氣:“可誰叫那典讓跟了個好師父呢,劉奉典可是禦前紅人,自先帝爺那會兒就得臉,眼下也是個得用的,典讓身為他的徒弟自然與尋常奴才不同,咱師父哪裡能和他比?”
“那會兒咱們仗着比他們先進宮還能教訓他們,眼下難保他們不會仗着自己現在比咱們得用轉身過來欺負咱們。”
“上回咱們跟着師父去正儀殿外送點心,那會兒你也見到了,那懼子保不齊在孝敬他師父典讓之餘還給自己找了個好靠山。”
“這宮裡頭誰還跟咱倆似的真的一心伺候着一個主子呀。後宮中的這些主子,誰又能聖寵永固?就說咱們上頭那位主子娘娘,原先多受寵啊,可眼下你再看看……”
說着,乘明歎了一口氣:“這當奴才的人呐,多一個主子就是多一條命,懼子倒好,為自己掙了一個活命的機會了……”
“好嗎?”乘書不敢苟同,“周家是個什麼處境,明眼人誰瞧不出來?那周二公子如今雖是個正五品的按察使,但他眼下在京中又不需要每日上衙點卯,也沒有機會再外出辦差,如今不過隻能算是在虛領差使在那司隸台挂着個職罷了。”
“虛領差使?若要按你這麼看,那這位周按察可成不了禦前的紅人!你且往朝堂上找找,你能找着幾個能因聖命十八而冠的官?”
别說十八而冠了,昌安年至今能雙十服朱的官吏也沒幾個,更别說這周按察時不時就能被聖上宣入正儀殿議事閑談。
這個人呐,真就是妥妥的禦前紅人!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可你沒聽旁人說嗎,這位周大人如今隻是一把被聖上放在禦案之上的明刀而已。”
都說眼下聖上使這把刀使得順手便多使幾年,待不想使了或者想換把刀使使了,難保這把刀不會被折了去。
乘書不以為然:“要我說,明刀被折也是遲早的事,誰還會眼瞎得看不清局勢緊着去巴結他呢。”
“懼子自以為找着了一座新的靠山,實際上不過是在巴着一根遲早要四分五裂的爛木樁子罷了。那周按察自小便體弱多病,年年日日都得用藥養着,往後還能活幾年都沒個定數,論風光又哪裡能風光長久?”
“這……你說的也有道理,但我覺得沒這麼簡單。”
“你們在那嘀咕什麼呢?雲發公公才說了什麼你們就忘了?還湊到一處嚼舌根!舌頭不想要了?”
院門外傳來一聲吼,乘書乘明面色一白,連忙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