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地說,這處學堂實質上其實與小私塾差不多,隻是名字不同,所處位置不同罷了。”
“和可容納數十位皇子以及皇子伴讀一道落座聽學的昭勤宮不同,東宮裡的廣文館其實并不大,隻是先太子一人的專屬學堂。”
往章糾白臉上看了一眼,範霄霄擁着被子坐起來:“你是不是在想,那先太子當時已經及冠并娶了先太子妃了,怎麼還會叫個七歲的小娃娃進館聽學?
“這個問題我也想過,”也不待章糾白回答,範霄霄就将話給說了下去,“為此我特地叫人打探過,有一個說法是與先太子妃有關。”
“說的是那先太子妃是個極喜歡孩子的,入東宮兩年未有孕之後先太子妃去寺院裡求了根簽。簽文中說,可找一個出生時辰與先太子相近的小公子進宮常住,如此一來,東宮之中便能很快添喜。”
“還有這種事?那先太子妃也信了?”章糾白眼神有些複雜,“所以,嚴蔔真是因為出生時辰與先太子相近被選進的廣文館?”
“誰知道呢,反正他就是進去了。”範霄霄繼續說下去,“不過這廣文館并沒有開太久,因為這地方是随着先太子的出生而設,後來的結果麼,你也能猜到,自然也就随着先帝和先太子的薨逝被廢置了。”
“如今的聖上又還沒有立太子,就算立了太子也不一定會再重開這處地方,所以啊,這廣文館就閑置到了今天。”
一番解釋說的明明白白,章糾白聽完卻更茫然了。
東宮,是宮城内一處極重要之地。
嚴蔔七歲那時,他的祖父似乎都還沒被擢升為左相,他父親那時尚且還在世,但官階好像并不高,按理,若要按挑太子伴讀的要求來挑人,這個嚴蔔不論是年齡還是身世,似乎都不合适。
可嚴蔔七歲時确實入了廣文館,還在廣文館聽學聽到十四歲,足足有七年光陰。
這其中,除卻先太子妃求簽添喜一事,還能有什麼緣故呢……
“對了,霄霄。”收回神,章糾白說道,“獨州碌塵客棧的匾上刻了範記的标記,是你家的産業沒錯吧?”
“獨州的碌塵客棧?好像是吧。怎麼了?”
“我托人打聽到範元下落了,他以夥計的身份藏到了獨州的碌塵客棧。所以,霄霄,我需要你給碌塵客棧的人傳個信讓他們幫忙穩住範元,别讓他在我到獨州之前溜了。”
“你要去獨州?”範霄霄有些詫異,“去找範元?”
“是。”說話的功夫章糾白已經走到門口拿起了新買的鬥笠,“我先去見見絮娘,随後我便會前往獨州。那個嚴蔔,還要勞煩你繼續幫我打聽着。”
點點頭,範霄霄有些懵懂:“能讓你親自去獨州,這個範元就這麼重要?那周按察怎麼辦?”
“他有他的事要忙。”章糾白頭也沒回地推門走出去,“又不是什麼三歲孩童,我在與不在周府,于他而言其實沒什麼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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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蔔走進大理寺值房時,值房裡頭隻一位同僚在,這人也是個司直,名陶俊明。
不知是看冊子看得太專心,還是嚴蔔的腳步聲太輕,陶俊明竟一直沒發現值房中多了一個人。直到聽到耳邊響起一句“在忙着看什麼”,陶俊明才陡然一驚,将快埋進面前一本書冊裡的臉擡了起來。
陶俊明眼神不是很好,說是這些年挑燈看案宗看多了眼睛有些不頂事,如今再看書冊案宗什麼的要湊近了才能看清上頭的字。
“吓我一跳!”陶俊明拍着心口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你什麼時候回京的?”
“這個問題我知道,就在半個時辰之前。”門外一個聲音搶答。
音剛落,手中拎着一個大粗瓷茶壺的司直柴鵬飛就邁進了門檻。
将茶壺往窗邊的方桌上一放,柴鵬飛從自己的書案上拿起一個闊口的粗瓷茶杯走到方桌前邊提壺倒茶邊說:“衷夷那頭可跟咱們這頭不一樣,咱們這邊還摸不着頭腦呢,衷夷那邊可是抓了兩個人回來。”
“抓到了人?”
這可不得了,眼下大家都在分頭查案,他們這頭忙忙碌碌近一月,還是跟無頭蒼蠅似的在原地打轉,一個具體的犯人都還未揪出。
陶俊明忍不住問:“抓到的是镖局案的人犯還是與咱們手頭這個案子有關系的人?”
“這你得問衷夷,我就方才去後頭接熱茶的時候碰到亭雲聽他說了兩句才曉得。”
亭雲姓賀,是位衙役,在大理寺待了五六年了,能吃苦耐勞之餘腿腳功夫也了得,深受大理寺卿陳會戎看重。大半月前,受陳會戎指派領着其餘九位衙役随嚴蔔去了競良。
“是拿了兩個人。”嚴蔔說,“隻能說這兩人是可能與镖局案有關的疑犯,或許同我們手頭的案子也有些關系。不過,這兩人嘴都比較硬,暫時什麼都沒吐出來。”
“這新案子和舊案子竟然真有關系!”柴鵬飛忍不住歎,“那這麼說,這事真就不簡單了……”
“咱們手裡接的案子,何時簡單過?”陶俊明的眉頭擰成了一團。
柴鵬飛喝了口茶,往嚴蔔身上掃了一眼,又往嚴蔔的書案邊掃了一眼,訝然問道:“衷夷,你先前不是回府去了嗎,怎麼就又回來了?眼下都午時了,不在家中用過飯再來?”
“是啊衷夷,為了這案子你也跑了半月了,案子雖然重要,但以目前的情況看來,也不急着趕這一時半刻的時間。”
嚴蔔的身上還是半個時辰之前的那一身衣裳,他的書案邊放着一個包袱,那是他的行李。他先前回大理寺的時候,也帶着這個包袱。可柴鵬飛記得他先前是說要回趟府,怎麼回了府卻不将行李給放回府中,反倒将行李給帶進值房中?
“我的确是回家放了些行李,不過是想着反正在府中也無事可做不如早些回來。在進衙門之前我在街上吃過一碗面,餓不着。”
唉,都是苦命的查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