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範霄霄卻不是個那麼容易被打發的人,當下就繞過三罐沖到了段雲豐的卧房。
她連彎子都沒繞,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那日你與陸時佑、謝浩田他們在畫舫裡都說了些什麼?你究竟是聽到了什麼才會變成這樣的?”
她本還想說一句“你隻有說出來,我才好幫你”,但這句話她并沒有機會說出口,因為就在她前一句話的話音剛落的時候,段雲豐一把掀開了蒙着頭的被子,一臉驚恐地看着她。
段雲豐當時的臉色,和見鬼了差不多。
也不知段雲豐發了什麼瘋,竟然将她趕出了卧房,一路趕出了宅子的大門。
連日來虛弱得狀似痨病鬼的人一下生出那麼多的力氣,三罐和範霄霄都驚訝得不得了,而不待範霄霄反應過來,段雲豐就沖她重重吼了一聲:“莫要多管閑事!滾!”
說完就用力拉上了大門,還上好了栓。
範霄霄本是想着幫忙解決問題才二登宅門的,被段雲豐這麼一推一吼,頓覺自己的好心不值當。
一番好心被當做了驢肝肺,還被人趕出了門,範霄霄簡直是氣得不行,當晚躺在床榻上還在氣,氣得都睡不着。
也不知道腦子裡是哪根筋不對,當晚宵禁之前她又跑了一趟段宅,可就是這麼一跑,她終于發現整件事情不對勁起來。
因為在她跑到段宅的時候,宅子裡隻剩下了那位老仆,段雲豐和三罐竟然不見了。
問了許多遍,那老仆都說自己不曉得那二人去了何處,連二人什麼時辰出的門都不曉得,更不曉得二人何時會回來又是否還會回來。
聽完老仆的話之後,範霄霄整個人都是懵的。
她直覺自己做錯了事,但她做錯了什麼呢?
她不過是想來問清楚問題罷了,她為的是楊徑,也順帶為了一下段雲豐,可是段雲豐不領情。
不領情就算了,她這個被推被吼的一方都沒說什麼,怎麼推人吼人的一方卻走了呢?
範霄霄覺得自己的腦子亂得厲害,她一臉茫然地離開了段宅,一臉茫然地走在已經沒有人的街頭,一臉茫然地走回芸生客棧。
那天夜裡,範霄霄根本沒有睡着,她連外裳都沒解,就睜着眼一直等到天明。
翌日,街上的解禁鼓聲剛響起範霄霄就快步沖下了樓,那時天色都還是有些暗的,六寶都還沒起,客棧的門都是範霄霄自己開的。
她又去了一趟段宅,這次是爬牆進去的,宅子裡空空如也,除了一個尚且還在後院大睡的老仆,什麼人都沒有。
段雲豐的卧房裡,仍舊是她昨夜不顧老仆阻攔闖進去見過的模樣,隻剩被褥之類,不見行囊。
段雲豐走了,不知去向。
範霄霄那時的腦子迷迷糊糊的,腳卻有着自己的想法,一直帶着她走去了城西的憫文寺。
元月随楊徑前來盛京城的時候,她說不通楊徑,隻能眼睜睜地見他住進了這間寺院裡。
那之後,她幾乎每日都會頻繁往寺院跑,跑得寺院裡的雜役乃至僧衆都認得了她。
一見範霄霄,寺院的雜役連問都不用問,直接就幫她傳了話。待範霄霄回過神來的時候,楊徑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
說來荒唐,那一刻的她忘記了段雲豐,忘記了自己惦記的其它事情,隻呆呆地問了一句:“那麼多天沒有見到你,你怎麼還是一見我就皺眉呀?”
後來随着楊徑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看去,這才後知後覺地看到自己的外裳已經皺得不成樣子,上頭還沾上了很多泥灰,頭發也亂得很,手肘和膝蓋處甚至還有被石磚摩過的痕迹。
這番狼狽模樣令範霄霄呆住了,她垂了頭有些手足無措。
“範姑娘來找我,是有何事?”
楊徑的疑問一下将她拉回現實。
何事?哦,是有事的,沒事她根本不會出現在楊徑的面前。
那一瞬,範霄霄心裡的驚惶和委屈一下就冒出來了,她沒再顧着楊徑的男女有别論,上前一步抓住了楊徑的手臂。
“段雲豐,段雲豐不見了……”她說。
颠三倒四地将近日發生的事情全倒出來,她正說到她夜間爬牆進段雲豐的宅子裡卻沒見到人時,楊徑的臉色一下就變了。
“自作主張!”
“你以為你做這些是為了我好?你以為你這麼做就可幫華章解決問題?範霄霄,你自作主張的次數還不夠多嗎?”
手被甩開,楊徑的眼神冰冷得令範霄霄的整顆心都開始發涼。
她跌坐在後側石凳上,仰頭看着站在面前的楊徑一句話也說不出,隻能愣愣地聽着他的責罵之言。
“連整件事情的嚴重性你都預判不了就擅自跑去華章面前詢問因由,你可知,你這般作為不僅幫不到他,反而會害了他?你可知你此舉,實乃大錯特錯?”
楊徑歎出一口氣,望過來的眼神失望極了。
“範霄霄,”楊徑說,“你總是這麼自以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