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節鞭與百煉索一觸便收,章糾白捏着鞭子往來人面前走了幾步。
來人面生但是衣着服飾卻眼熟得很,章糾白猶豫一瞬,遲疑道:“白丹?”
見面前的人皺着眉盯着自己看,章糾白伸出一隻手指了指自己:“我,章糾白,段徊的朋友。”
“你就是章糾白?”白丹的眉頭不僅沒松,反而皺得更緊了。
見白丹的視線在面前一堆司隸台武衛身上移過,章糾白猜這人估計在掂量面前人數的多少以及能不能闖出去。
闖可要不得。
章糾白兩步并作一步走到白丹面前伸手将白丹的百煉索一奪,以僅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了句:“跟我走。”
百煉索是映水堂内門弟子的寶貝,白丹下意識攥得更緊。眼前情況複雜,她不太摸得準,一時沒說話,于是就這麼被章糾白以百煉索牽着拉遠了。
“公子?”
“大人?”
寇姜和司隸台的武衛等着周荃珝說話,但周荃珝理好衣袖就進了禦史台,對此一句話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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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一直落到申時二刻才漸停,範霄霄在茶肆一樓靠窗而坐。
天邊的白雲與烏雲做了半日的鬥争,在白雲即将取勝之時,夜幕悄然籠罩。
大滿和奮子出現在視線中的時候,範霄霄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直到二人一路奔進茶肆喚了一聲“東家”,範霄霄才一下回了神。
有進急忙将摟了好一會兒的兩條幹巾送上來,大滿拿着巾子往臉上胡亂抹了一把,又朝左右看了一眼。
茶肆一樓還有幾位避雨吃茶的散客,不便說話。範霄霄也意識到了這點,沖二人點了個頭,将二人領上了樓。
天氣不好,今日茶肆的生意也差了些,樓上的雅室皆空。
有進将雅室的燈燭都點亮并送上了茶水才離開,門剛一掩上,範霄霄便問:“事情怎麼樣了?順利麼?楊徑還好麼?”
“東家放心,事情還算順利。”
“既然事情順利,那楊徑人呢,人在哪兒?你們是讓他自己回憫文寺了?怎麼不将人一同帶過來?”
“這……不是小的不想将楊公子帶到東家面前,是帶不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帶不了?”
奮子看了一眼說話半截又半截的大滿,又轉頭看了一眼好似馬上就要發飙的小東家,立馬接過話:“楊公子沒回憫文寺,而是被司隸台的官差給帶進了司隸台。”
“你說什麼?”
短短幾句話,範霄霄卻越聽越糊塗。她在雅間内來回走了好幾步,毫無頭緒:“怎麼會被司隸台的官差給帶走呢?”
“東家稍安勿躁,此事說來話長,東家不妨先坐下聽小的細細說。”
因為泡在雨裡太久,奮子和大滿的衣裳如今都在往下淌水,二人才在雅間裡站了一小會兒,腳下就已經有了一灘水。奮子也顧不得那麼多,隻站在原地将今日發生的事情給說全了。
“是這樣的,我二人跟着那馬車在城中轉了許久,最後跟到了城南韶茲巷尾的一處宅子前,我們潛入宅内時,楊公子剛被人揭開蒙眼的布條……”
當那輛跑得飛快的馬車出現在視線裡的時候,大滿三人就察覺到不對勁了,後來見有三人跳下車将楊徑給當街擄上馬車,又看那些人一招就能将車夫大實給打傷,三人便猜着那些人的身手一定不低。
因為範霄霄事先對他們有過交代,當下最重要的是暗中保護楊徑,所以那時候大滿三人便沒有貿然出手,隻待在暗處靜觀其變。
二人跟着馬車轉到了城南一條巷子裡。馬車停下之後,被人以布條蒙了眼的楊徑就被那三人帶着下了馬車,步行了一小段路之後進了靠巷尾的一處宅子裡。
好在那會兒雨大,守在那處宅子周圍的人不多,大滿和奮子這才得以順利潛進宅子裡。
茶室難入,二人隻能将自己當作了一片瓦,緊伏在屋檐之上,二人所處的位置,正是屏風之後的卧榻上方。
天上落着雨,并不好在别處移動瓦片,一動,勢必會導緻那處漏雨,雨滴落在地上,明顯得很,水迹也掩藏不住,極容易引起室内之人的懷疑。好在屋主人同範霄霄有個相同的喜好——在茶室裡擺榻。
榻是軟塌,被是軟被,極厚極軟極舒适的那一類。
二人隻将瓦片移動了一點點,縫隙小的隻能依稀見到底下的光,大滿以己身擋住了縫隙之上的雨,便是再不幸逢上雨勢轉大,從縫隙滴下的點滴雨水也能盡數被鋪在那方軟塌之上的軟被和柔軟皮毛所吞。
這一日裡,茶室中發生了什麼,二人都看得明明白白。
見楊徑與那位貴婦人即将談妥,大滿便小心翼翼地跟着那位青衣婢去到了前院的小書齋,奮子則仍舊在原地盯着腳底下的動靜。
司隸台的官差就是在這時候出現的。
見青衣婢捧了筆墨正要往外走,大滿本來還猶豫着是去到那小書齋裡頭翻一翻還是繼續跟着那婢子回轉,還沒猶豫出結果就聽到了密密的腳步聲。
奮子那頭也是如此。
“當時突然看到楊公子被司隸台的官差押下去,我和大滿心急得不得了,急忙跟了上去。”
“好在那些官差并未怎麼為難楊公子。他們人多,而且當時情況也十分不明朗,我二人便沒敢輕舉妄動。”
“倒是楊公子在與司隸台的從事官說過一番話之後下了馬車喊了我二人的名字。楊公子說,待他去到司隸台與裡頭的大人分說清楚之後就會沒事的,讓我等先回來給東家報信。”
“是啊是啊,奮子說的沒錯,這話的确是楊公子親口對我們說的,東家您就放心吧。”
奮子和大滿說完話,互相瞧了一眼,皆看出各自被雨水淋出的狼狽。
懸了大半日的一顆心終于落了下來,範霄霄這時才發現面前二人的臉色不好,衣裳也濕了個透,立即說了一連串的“對不住”。
“你二人快去換身幹爽的衣裳烤烤火,我去讓有進給你們熬些姜茶驅寒,飯菜也都備好了,等你們喝完姜茶就去前堂吃吧。這段時日辛苦了,你們隻管去找胡叔領賞。”
“謝東家。”大滿和奮子腳步飛快地奔下樓。
範霄霄到樓下打了一轉,正要上樓時,聽見了掌櫃的一聲清咳。尋聲往門口一看,正好見到章糾白将那白丹一把拽進茶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