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話就說,少拐彎抹角!”
韓選的耐性實在有限,說話時眼睛直直地瞪過來,眼睛有些紅。不知是長期未睡安穩引起的,還是方才情緒險些失控造成的。
“好。”周荃珝也不再繞彎子,“你被押送出城那日,韓府内眷去了城門口給你送行,此事盛京城的百姓皆知。但就在你出城之後,城門口不知怎麼的就起了一出亂子。這簪子,就是當時有人恰巧撿了交到我手中的。”
這話說得還算明白,就是說,城門口那裡起的亂子殃及了韓夫人。
“我知你想問什麼,韓夫人和韓老夫人皆未受傷,那位秦姑娘也還好端端的。”
看出韓選心中所想,周荃珝說:“這回韓府中人是有驚無險沒錯,可下回,下下回卻不好說。凡事,尤其是性命攸關的事,可都要防患于未然啊,你說是吧?”
“是……崔家?”韓選問。
“非也。”周荃珝搖搖頭。
不怪韓選會這麼猜。
要說誰會大費周章地在選在此時緻韓選于死地,任誰都會先想到崔家。
畢竟因為韓選的事情,崔濟與崔家被害慘了,要說誰會對韓選以及韓家懷恨在心,崔家的嫌疑最大。
雖說崔韓兩家積怨已深,那日派人對韓選下手以及派人在人群中鬧事一事卻絕非崔家所為。
最有可能的,就是韓選自身惹上了什麼麻煩,這個麻煩大得讓人不得不置他于死地。
從韓選入獄之後的時間往前推,最近的事情是縱馬案,再往前便是高家滅門案,再往前,是溝渠浮屍案。
溝渠浮屍案已破,從表面來看,隻有縱馬案與韓選有關,可,真是如此麼?
周荃珝再次提起原先的話題:“你是在高家被滅門之前去的高家,當時你可有在高家看到什麼不尋常的人,或是聽到什麼不尋常的話?”
在韓選垂頭思索之時,伍德再次叩門而入。
“大人,招了。”
“怎麼說?”
“這兩個潑皮的确不是受崔家人指使鬧的事,但他們也不認識指使他們的鬧事人,隻知給賞銀的是個三十幾許的男子,蓄着短須,身形中等,長得不甚起眼。”
伍德答話時是湊到周荃珝身邊說的,雖有些收着聲卻也能讓在場的人都能聽見,瞥見對面的韓選支棱着耳朵等他繼續說下去,伍德詢問似的看了周荃珝一眼。
得到周荃珝的默許後,伍德直起腰,繼續回禀下去:“那人隻讓他們在韓家人所在的地方鬧事,然後說若是被官差抓了隻管說一切都是崔家人指使的。”
“找畫師将這人畫出來,派人暗查。”周荃珝開口。
“是。”
“你們的意思是,”韓選很快反應過來,“鬧事的人當真不是受崔家指使?”
“騙你做什麼。”伍德咧了咧嘴,“那兩個潑皮原本是死咬住崔家不放的,可當我們将崔府中所有人的畫像都擺在他們面前分别讓兩人指認,結果這兩人所指卻并非同一人,你說這事兒好笑不好笑?”
“更好笑的是,其中一潑皮指的甚至不是崔家人,而是畫師随意畫的一幅人像。”
經了一遭酷刑之後,那兩個鬧事潑皮終于發現事情并不像他們原先想的那樣簡單。
他們明白,并非隻需挨一頓打就能抱着賞銀四處逍遙快活,極有可能會沒命。
故而,這才連連哭着告饒,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口口聲聲都是讓這兩人指認崔家人,說明指使者并非真的崔家人。
挑起崔韓兩家矛盾這件事本就可疑,更可疑的是對韓選下手的舉動。
若非覺得韓選有用需将人掌控在手中,司隸台的人也不會剛好撞上這場刺殺,更不會發現韓選身上牽涉了一些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秘密。
見行動失敗便即刻自盡,這是死士的做法。
可韓選都已經被流放了,還有誰會想要他的命,為此甚至不惜派出十餘名死士?
崔家?
眼下崔家一波剛平,理應不會為一個流犯髒了自己腳下的清平路。
除去崔家,那還有誰呢?
周荃珝看了韓選一眼,見韓選皺着眉垂頭思索,便說:“你慢慢想,不論想出什麼都可告知屋外的從事。”說完便起身離開。
跟在周荃珝身側走了一段路,伍德忍不住開口:“大人,還真讓劉都衛使給說着了,這件事居然真的不是崔家人幹的。”
那兩個潑皮是劉像給送來的,據說之前,那倆在宿衛司都被打得暈過去兩回了,還一口咬定是崔家人指使的,就是不改口。
伍德一開始聽着就有些想當然,覺得這事就算不是崔家人指使也跟崔家人有些關系。
可劉像卻在衆目睽睽之下說此事絕對與崔家人無一絲幹系,還肯拿陶然居的一桌酒席來作賭,要不是費镌輝中途打了一下岔,伍德就應下了。
近日關于劉像去崔家提親的事情傳的無人不知,伍德原本還懷疑過劉像那番舉動的目的甚至懷疑劉像的立場,壓根就沒打算信他那些話的。
可眼下看來,劉像似乎說對了?
“大人您說,這劉都衛使是怎麼敢肯定此事與崔家無關的呢?”
伍德這個人若不說話,光看他臉,隻會覺得這是一個不好惹的鐵面将。
司隸台的三十六從事官裡屬他功夫最好,也屬他話最多。平日若非周荃珝發話,旁的從事官都不大喜歡與這人一同行動。怕被吵死。
周荃珝倒是不覺得伍德啰嗦:“有沒有可能,劉都衛使對崔家的了解程度比你要深許多?”
“啊?”伍德呆了一呆,“大人的意思是……”
“伍德我問你,”周荃珝不期然提問,“在你看來,劉都衛使為何會去崔家提親?”
“自然是因為前些時日他與那崔小姐在祝府偏院……若不鄭重以待那些崔氏族人決計不會輕饒他……”
“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