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今日之舉于蔣家來說怕隻是隔靴搔癢，此舉治不了根不說，許會打草驚蛇啊。”

大理寺裡，趙評事給柴金遞了杯茶。

“打草驚蛇？”柴金冷笑，“我還就怕這蛇不驚呢。”

“不過是想激人一激，看看是否有人狗急跳牆急中出錯罷了。蛇驚而竄，至少比蛇藏匿于草叢之中更利于打蛇人通過動靜得知其蹤迹，隻要把握準了蹤迹，還怕擒不到蛇嗎？”

“大人高明。”

趙評事琢磨清楚之後本想再說什麼，值房外就傳來了腳步聲。

“大人，其中一名刺客招了。”

話剛落，司直杜厚華便走進值房。

“哦？”柴金放下手中的茶盞，揮退趙評事，問道：“說了什麼？”

“這人說，讓他行刺範元的人是個六七十歲的老翁，自稱出自快刀門。”

前陣子他們以範元為餌，引出一群意圖暗襲範元的人，為防止這些人自盡，大理寺衙役做足了準備也才帶回三個活口。

這些人都是不怕死的亡命之徒，接的都是刀口舔血的大活兒，因拿的好處可夠下半輩子吃喝不愁，故而嘴硬得撬也撬不開。

這個刺客之所以肯招，不過是因為大理寺查到了早年就被這人送養在外的獨女，勾起了這人對女兒的一絲愧疚與思念。

“你以為如何？”柴金問。

“卑職以為，此人的話不可盡信。”杜厚華開口回答。

是不可盡信。

這刺客說的畢竟隻是他的一面之詞。便是此人并未說謊，誰又能确保他并未看錯聽錯猜錯？

說是快刀門的人，誰知是不是個幌子呢。再者，總不至于說但凡在快刀門附近接的任務都與快刀門有關吧？

還說什麼從聲音聽來此人是個老翁？

可據範元所說，快刀門之中唯一上了年歲的隻有打掃内院的一個老仆，老仆因為腿腳積寒不适宜繼續待在山中，早在兩年前就被其親族接下山照養了。

如今整個快刀門之中，哪裡還有什麼老翁？

莫不是這個江湖刺客聽錯了？莫非有人故意僞裝了聲音誤導了他們？

會糊弄把戲的江湖人士多着呢。

這也不是不可能。

杜厚華心緒複雜，等了等，聽到柴金問了句：“衷夷回來了嗎？”

前些日子，徐衷夷在得了大理寺卿陳會戎首肯之後便帶着衙役亭雲出了城，一去就是半月。

半月來，一封書信都沒有，也不知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提起這事，杜厚華也有些擔憂：“大人，可要派人去榆林地界尋衷夷？”

出發之前，嚴蔔說過此行要前往的是榆林一帶。

若一切順利，人應該還在榆林一帶查案，可若當真一切順利，為何沒有音訊傳回呢？

要說擔憂之心，陳會戎必然比他們更甚，可陳會戎卻始終沒派人前往榆林。

除了陳會戎，誰也不知嚴蔔的具體計劃，更不确定半月之後嚴蔔的計劃是否有變，行程又是否有變。當衆人問起嚴蔔去向，陳會戎隻是搖頭不語，說，再等等。

若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盲目增派人手，會擾亂嚴蔔計劃不說，說不定真會打草驚蛇。

除了等，他們似乎也做不了什麼。

柴金沉吟片刻，搖了搖頭：“靜觀其變吧。”

“是……對了，大人，對于在範元這邊得知的新線索，卑職是否需要走一趟快刀門？”

“你功夫好到能在不被人發現的情況下混進快刀門？”柴金不答反問，“還是說，你在快刀門裡有熟人？亦或是，你有交好的江湖友人，那友人能領你進快刀門查案？”

“這……沒有……”

“既然都沒有，那就在盛京城好好待着，莫要急功近利。眼下咱們手中的案子很多，眼前的謎團也很多，樁樁件件都不可大意馬虎，正因如此，咱們更應該沉下心來，急躁不得。”

柴金歎了口氣：“咱們啊，終有一日會将那些謎團給撥幹淨的。”

“是。”

等杜厚華走遠得聽不見腳步聲了，柴金背着手在值房裡踱了幾步，轉回桌案後提筆寫了點什麼。

看着寫下的字出了片刻神，柴金放下筆，坐下來喝了口茶。

喝過了茶，柴金便負手走了出去。

沒有人影，值房空了下來，唯有桌案上還帶着未幹墨迹的字提醒着人還未走遠。

榆林。

紙張上，隻留了這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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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十，蔚州。

绛雲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