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糾白便有些明白了，這件事，他不好說，這個問題，他不願談。

所以，她識趣地閉了嘴，并未再追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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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隸台按察使于襄平王府内遇襲的事情并不是件小事，當日的事情雖有驚無險，但事情到底是在王府内發生的，襄平王陳弘滔多少得擔點責。

陳弘滔也沒想着推脫責任，次日便寫好了一份陳情的折子命人快馬送往盛京城京去。但折子送出了十日始終都未得到批複，也并未收到降罪懲處的旨意。

陳弘滔有些疑惑，便将養在王府中的的幾個門客傳至面前詢問了一番，但無一人能為他解惑。

無奈之下，陳弘滔便将周荃珝叫到面前，問了句：“你說聖上這是什麼意思？聖上這是沒看到那份折子，還是覺得你的生死不重要？”

“聖上的心思豈容我等随意揣度。”周荃珝卻沒有明确回答。

“你是覺得再怎麼降罪也降不到你的頭上，所以樂得看我笑話吧？”陳弘滔十分沒好氣。

“王爺此言差矣。”周荃珝搖了搖頭，“我是覺得王爺不必因為此事而心急。”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陳弘滔等了好一會兒都沒聽到周荃珝回答，擡頭一看，這人下棋下得正入神呢！

陳弘滔頓時就來了氣，起身走到周荃珝身邊擡袖一拂，掃落棋子，将周荃珝面前的棋局打亂了。

“問你話呢，你一直看棋不說話是什麼意思？”

人被宣進平雲殿好半晌了，話沒說幾句，棋他倒是自己跟自己下了大半局。陳弘滔不禁懷疑，先前自己問的問題周荃珝聽進去了沒有。

眼下周荃珝忙着将被打亂的棋局恢複原樣，一時沒出聲。陳弘滔耐性有限，正準備再次拂袖打亂棋局，周荃珝瞥他一眼：“王爺若是想聽我的看法，便先喝口茶再小坐片刻，等我将棋子複位之後再說。”

一句話就将陳弘滔的動作給攔下來了，陳弘滔站在棋盤邊等了等，最終忍不住坐下來。

他一邊捧着茶盞一邊看着周荃珝将被他打亂過的棋子再次擺正，想來，有些棋子的位置周荃珝也不是特别确定，不時地會停下來思索推敲一番，之後才又繼續移動棋子。

“我真是不明白了，媛蓁那麼好一個小姑娘，怎麼就看上你周樂燊了？”陳弘滔沒話找話，老話重提，“我也勸過她，但她不聽我勸，你說，我這個當兄長的該如何是好？”

棋子複位正處于關鍵時刻，周荃珝一心盯着棋盤沒回應。

陳弘滔想了想，繼續說道：“我這妹子自小就脾氣好，貫來便是很好說話的一個人，不過，一旦她對于什麼東西生出了執念，那就是千百匹馬也拉不回頭了。”

“不是有句話叫解鈴還須系鈴人嗎，她現在已然對你生出了執念，我覺得，這事怎麼說都與你脫不了幹系，你若是不幫她把這個執念給解了便怎麼都說不過去了。”

“跟你說話呢，你到底聽到了沒有？媛蓁之所以會如此，都是因為你從前對她太好，經年累月下來才讓她有了别樣的心思，你……”

陳弘滔話說到一半就頓住了，他看着面前已經完全擺好的一盤棋眼也不眨地問了句：“你真給複原了？”

“大差不差吧。”

周荃珝拿着一顆白子輕輕敲了敲棋盤邊緣，說：“聖心雖難測，但也不是真的不可測，眼下，咱們大着膽子猜上一猜也無妨。”

周荃珝主動提起了陳弘滔之前抛給自己的問題。

陳弘滔的問題是——聖上這是什麼意思？聖上這是沒看到那份折子，還是覺得你的生死不重要？

這個問題沒那麼好回答。

周荃珝示意陳弘滔去看最中間的那顆棋子，說：“聖上位于都城盛京最大的漩渦之中，是權勢最大之人，處于最重要的位置，發生在朝堂内外的諸多要情皆瞞不過聖上的耳目。”

“換句話說，但凡是聖上想知道的，就一定會有辦法知道。同樣的，但凡是聖上想要懲治的人，就一定會降下懲治的旨意。”

“眼下王爺的折子都遞了有些時日了，聖上必然已經瞧過，隻是遲遲未表明态度。這便說明，聖上其實根本不打算降罪于王爺。既如此，王爺還急什麼呢？”

“至于聖上到底關不關心我的死活……這便是我的事情了。此事與王爺無關，王爺更是不必為此心焦。”

周荃珝這一番話說的明明白白，聽得陳弘滔一時訝然無言。

這時，周荃珝又示意陳弘滔去看剛經他之手落在棋盤上、借由黑子的後起之勢逐漸從棋盤一角向着棋盤中央白子逼近的那顆黑子。

他說：“襄平地處東北，距東北邊境不過千裡，若此時有境外敵寇從東北直入襄平，王爺待如何？”

“絕無可能。”陳弘滔嗤笑一聲，“我襄平豈是外敵想入便入的。”

“我隻是打個比方，倘若真有此事，王爺待如何？”

“若真有此事，本王便親自領兵将那些敵寇擒下并帶去襄平城門口砍了祭天！”

“哦。”周荃珝點了點頭，“若那敵寇是喬裝打扮悄悄潛入的襄平，欲以襄平為支點挑起我朝内亂以此來擾亂我後舜朝綱，王爺又待如何？”

“他們敢！”

陳弘滔憤起而斥：“當我襄平是何地！我襄平城豈容境外賊寇借此鬧事，本王絕不會放之任之令其陰謀得逞！”

經了這一假設一提問，陳弘滔現在看着棋盤上的黑子很是不順眼，他彎下腰将方才被周荃珝落下的那顆黑子拿進手中又重重地砸落在地，砸落不算，他還擡腳往上踩了幾踩。

如此還不解氣，他還想命人将這個棋子沉湖，但話才吩咐到一半，就被周荃珝打斷了。

周荃珝撿起地上的黑子，哭笑不得地說道：“棋子不過是個比拟之物，王爺何必當真。”

與周荃珝此刻略顯随意的狀态相反，陳弘滔眼下的臉色有些凝重，他的面上毫無先前提起陳媛蓁之事時那般輕松。

見周荃珝看向自己，陳弘滔沉吟着問道：“無風不起浪，你今日以棋來作比，是想告訴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