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絨許久沒睡過如此香的一覺了。
小床的墊子軟硬适中,被褥柔軟溫暖,都是她自己身上香香的味道,不過美中不足的是,摻雜了一些周钰的氣息。
前幾日念在周钰傷重,她就善心大發,将床讓給他,自己都是将就着在地上或者趴着睡睡。
但今日這麼一躺,祝絨頓時不想再将床讓出去了。
不過周钰應當不會在此處久留,且再讓讓他吧。
祝絨伸了個懶腰,睜開眼,迎着窗外照進來的陽光,看到周钰趴在桌上睡覺。
一旁的地上,堆滿了新做好的燈罩。
祝絨揉揉眼,下床走到他身邊,想仔細看看北平王的睡姿,看他有沒有流口水,日後好拿來當作威脅他的把柄。
但周钰沒有,尚且還有幾分王爺的體面,睡覺也算得上有風度。
他的眼睛輕阖,眉眼很放松,似是睡得不錯,側臉墊在手臂上,也沒有擠得五官變形,隻是恰到好處地将臉上的肉堆得鼓鼓的。
還意外地有幾分可愛。
祝絨坐下來,也趴在桌上,盯着周钰眉心的觀音痣,嘴角不受控地上揚。
這個狗男人,雖然有時挺讨人嫌,但還算是有良心,昨夜應當是他将她抱回床上睡的,嘴上說不可能再幫她折紙,但還是熬了一宿,将所有的紙都用竹條架成了燈罩。
祝絨伸出手指,想戳一下他的痣,卻在即将觸碰之際停住了。
待周钰的傷再好一些,他便要離開了吧?
他若是離開了此地,恐怕再也不會有眼下這般溫順的時候了。
他會變回人們口中心狠手辣的活閻王,再不可能為她折紙船,任她欺負差遣了。
沒準她以後再有機會見到他,還得朝他行跪拜禮,擡頭看一眼都是冒犯。
而到那時,這間屋子,又會隻剩她一人。
祝絨抿了抿唇,心裡有些傷感,默默收回了手。
她起身要出去,突然被周钰抓住了衣袖。
周钰睜開眼,依舊保持着趴在桌面的姿勢。
他的聲音帶有剛睡醒的慵懶:“你要去哪裡?”
“你管我。”祝絨不知為何,心裡莫名生出些不悅來,輕輕甩掉周钰的手,離開了房間。
周钰一臉懵地坐起來,覺得甚是無辜。
明明他把活全都幹完了,為何祝絨還是兇巴巴的?
莫非是嫌他做得太醜了?
周钰撐着桌面站起來,單腳跳回床邊,捂着傷口躺下,趴在桌上睡覺真是難受,還是這床躺得舒服。
可他剛躺下,才眯了一會,又猛然想起昨夜與祝絨的對話,她似乎還沒答應不去赴那梁什麼虛的約。
方才他聽見屋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難道是祝絨出門赴約去了?
周钰的心情一下子變得陰沉,這小丫頭,明明昨夜說得好好的,為何還要去見那個男人?莫非真的餘情未了?
周钰煩悶地掀起被子蒙住頭,管她呢?愛去哪裡都與他無關,最好跟别的男人跑了,他可以自己霸占這屋子養傷,耳根也清淨了!
可是被褥被祝絨蓋了一夜,她的氣息十分濃郁,攪得周钰的思緒愈發混亂。
“你這是要将自己悶死嗎?”祝絨的聲音忽然從上方傳來。
她端着煎成漂亮金黃色的包子和雜糧粥進房,沒瞧見周钰,倒看見床上有一坨東西在蠕動。
這人到底在作甚?虧她方才還覺得他有王爺的風度。
周钰倏地掀開被子,看到祝絨的身影,心頭那些彎彎繞繞的情緒頓時煙消雲散。
原來她還在呀。
“起來喝些粥吧,我還煎了包子。”祝絨朝他伸出手,示意要拉他起來。
周钰十分平靜地“嗯”了一聲,握住祝絨的手起了身。
他用筷子戳進包子裡,煎得酥脆的外皮發出誘人的聲響,裡面肉汁的香氣立即飄了出來。
真香……
周钰隻咬了三口,便将碗口大的包子吃掉了,祝絨瞧着忍不住笑出了聲。
“笑,笑什麼?”周钰嘴裡還嚼着包子,說話含糊不清。
“沒什麼,就是沒想到王爺吃東西如此,豪放。”祝絨輕笑道。
周钰将包子都咽下去,有些不自在地解釋道:“在軍中吃飯,何來時間和閑情雅緻細嚼慢咽?”
“可你眼下不在軍中,無人催你,亦無人搶食,你可慢些吃,無需着急。”祝絨怕他噎着,給他倒了杯水,移到他面前。
周钰垂眸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又是一句,旁人不曾對他說過的話。
慢些吃,無需着急。
很疼嗎?我再輕一些。
這個女人,到底将他看成一個什麼樣的男人,才會說這些話?
“晚些我要進城一趟,你可千萬别再亂跑了。”祝絨叮囑道。
“你……要去做什麼?”周钰低聲問道。
祝絨也嚼起了包子,琢磨道:“我去買些肉回來,晚上做青椒炒肉,燒飯與你和婆婆一起吃,順便看看我賺大錢的計劃進行得如何了。”
周钰低頭喝了口粥,裝作不經意說道:“你若在外與别人一同吃了飯,回家便不用再折騰,我與婆婆一同簡單做些吃的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