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反反複複想着的是那一抹绯紅的倩影。透過阿璃上下翻飛的舞姿,他的思緒定格在那張絕美的臉龐。
她竟認識越國公主李沅沅。
越國的皇室,與姜國是不同層次的複雜。姜國是圍繞幾位皇子展開的權力漩渦。而越國是年輕的皇帝與太後之間對皇權的鬥争。
李沅沅就是太後親生的公主,從來不曾涉足母親與兄長之間的紛争。都是因為兩國聯姻,章甯才從内廷看到關于李沅沅的記載。
而阿璃,竟然知曉越國公主的名字。看來越過駱尚書培養的殺手這層身份,她與越國皇宮有一定的關系。那藥丸,會不會來自越國宮中?
當年究竟發生了何事,竟然會與越國皇室扯上關系?
章甯越想越疑惑,越疑惑越是沒有頭緒。他起身來到箱子前,翻出一塊玉。這是打算送給祈珺做新婚賀禮的,這些日子忙着親衛軍的事,倒是一直忘了給他。而他即将與越國公主成親,到了明年還會陪同公主回門。既有此機會,不妨到時跟他一起去,探個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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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上京城進入一年中最熱的時候,永誠侯夫人鐘秋遲的千金閣開業了。小童們在門口散發免費的消暑湯藥,算是炎炎夏日裡最令人身心愉悅的清涼了。
開業後的千金閣生意極好,前來問診的人在門口排起長街。縱有鐘太醫的門生們相助,秋遲還是終日忙得腳不沾地。
足足等到小院的梨樹的梨子成熟,秋日不期而至,阿璃才又一次等到了出門的機會。章甯得了秋遲的囑托,親自接阿璃去醫館看看。
一上馬車,阿璃就将一個面具遞給章甯。“喏,這個是那日七夕節買的面具,本該當時就送給你,可我這記性不好忘了。現在補上。”
章甯接過面具,看着上面似狼非虎的神獸,不明所以。正疑惑時,阿璃又遞過來兩件東西,“這是我親手做的小物件。上面是我自己畫的,好看吧。我看你平時巡邏那麼辛苦,這個可以保平安。另外一個請你幫我送給五皇子,算是謝謝他上次的美酒。”
章甯将小物件拿在手裡翻看,是一塊掌心大的圓形木闆,非常輕,上面所繪的是一隻他認不出來的動物,“這是獅子?還是老虎?”
“都不是,都不是,”阿璃急忙解釋,“這是麒麟,祥瑞之獸。”說完便有些心虛。原本信誓旦旦要做面具,吳大娘将材料買回來以後,她才發現有多麼高估自己的畫畫水平。接連畫廢了好幾個面具,她終于死了心。利用剩下的木料,做了這小物件。因為害怕自己畫出來的東西十分不像,她隻好說自己畫的是《山海經》裡的神獸,反正誰也沒見過,誰也不知道長什麼樣。
“那五皇子這一個是什麼?鳳凰?”章甯好奇地問道。
“這是比翼鳥。他不是要成親了嘛,我就祝他比翼雙飛,百年好合。”阿璃忙不疊解釋。
“好,等有機會我就轉交給他。”章甯鄭重其事将木牌和面具收下。
阿璃很高興,轉身掀開簾子一角去看外面的景色。
章甯看着她的側臉。今日不似七夕的豔麗,她隻淡淡掃了眉。膚光勝雪,兩頰暈紅,一雙漆黑的眸子裡全是靈動活潑。
“你……如今還會頭疼嗎?”
阿璃轉頭看着他,“沒有了。你呢,還會發作嗎?”
章甯搖搖頭,“沒有。”
阿璃垂下頭,“不好意思,我想不起來以前的事。你給我時間,我一定會記起來的。”
章甯想起秋遲的擔憂,在心裡歎了口氣,開口道,“想起往事會頭疼是嗎?其實,不必勉強。我自己也可以查出來。”
“哦,”阿璃仍是低着頭,用手攪着衣角,“如果你信得過我,我也可以幫你查。雖然我什麼都不知道,但你可以告訴我怎麼做。”
章甯看着她,忽然想到了明年去越國的計劃。若是帶上阿璃,說不定真有作用。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随即又強制按了下去。可這想法已有苗頭,便迅速紮根在腦中,逐漸成形。
“以後再說吧。”他抛下這句話,便開始閉目養神。
再走了一會兒,醫館就到了。坐在前面和章甯随從一起駕駛馬車的小漣,進到車廂裡給阿璃戴好了帷帽,才将她扶下車來。
今日的醫館,問診依然不少。章甯拉住忙碌的秋遲交代幾句後,就離開忙事務去了。秋遲也忙得不管阿璃,橫豎她都來了好幾次,隻囑咐她别出醫館,别取帷帽就行。阿璃和小漣自顧自到二樓去,人依舊不少。楊微月的房間前面,三三兩兩的女子坐在那裡聊天,大多帶着帷帽,見到阿璃來了,并不奇怪,以為她也是來看病的。
兩人找了個位置坐下,一邊随意聊天一邊去瞧其他人。
直到午間,問診的人才逐漸散去,剩下不多的人。秋遲終于得了空,上到二樓來,招呼阿璃進到自己的休息間。
“餓了吧,我已叫人備好飯菜,一會兒就好。楊姑姑和我們一起吃。”秋遲朝她笑。
阿璃見她身着窄袖,頭發束成小髻用了一隻木簪子挽着,看起來像一個容貌清秀的小童。
“你打扮成這樣也不難看出是個漂亮的女子。”
秋遲嘿嘿一笑,“這樣是為了方便。”
說話間,白術上來将飯菜一一布置好。秋遲起身親自去請了楊微月過來,三人坐下直接開始吃了起來。
“楊姑姑,還好有你在,幫我應付京城這些貴女貴婦。否則我這陸侯夫人可就淪為城中笑柄了。”秋遲夾起一塊水晶肘子放到楊微月碗中。
楊微月微微一笑,“你就是不愛應酬,我也不愛。你比我好點,不用伺候公婆。”見過多次,阿璃也知道了楊姑姑的情況。她不耐煩大宅子裡的規矩和往來應酬,等到能幹的新媳婦進門後,立即交出管家權。又趁着鐘太醫的面子,常常在千金閣坐診。隻是由于名氣太大,前來問診的人越來越多,倒是沒有她想象中的清靜。
“那你常常不在家中,公婆和夫君不會怪你嗎?”阿璃忍不住好奇。
楊微月爽朗大笑,“誰敢怪我?宮中娘娘們都要賣我幾分面子。更何況,京中婦人都愛找我瞧病,連帶着我婆婆和兒媳婦在别人面前都格外有面子。”
“至于夫君,他領着公職,尚且常常出公差不在京中。反正我倆都不愛着家,誰又能怪得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