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蘭知道自己再待下去也是麻煩,便站起來向秋遲告辭,“德妃娘娘那裡我自會解釋,必不叫她怪罪于你。若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等我傷好了再來看你。”
秋遲輕輕點點頭,“多謝。”
陸重明趁着意蘭離開房間,低聲迅速對秋遲道:“我送她回去便回來。你等我。”
秋遲低頭輕咬嘴唇,沒有說話。今日發生了太多的事,先是鬧事自殺的男子,後來又是葉意蘭遇刺,方才還聽說阿璃暈倒被章甯送回去了,這樁樁件件都叫她難以消受,一種巨大的挫敗感彌漫在心頭。眼見房間裡沒有其他人,終是忍不住低聲啜泣起來。
陸重明原本都要踏出房間,聽見被壓抑的哭聲又返回來,伸手将她抱在懷裡,輕聲安慰,“不怪你,不是你的錯。你别怕,凡事有我。”
*
被章甯送回小院的阿璃,一直昏迷不醒。她躺在床上睡也睡不安穩,臉色蒼白,額頭一直冒汗,眼皮時不時跳動,像是在夢魇裡想醒卻醒不過來。
章甯不敢離開,守在房間裡。他腦海中反反複複回想着阿璃那句話,“我殺人了。”他知道阿璃是細作,那麼她殺了誰?難道她指的是今天那個歹人?
他看向昏迷中仍然緊鎖眉頭的阿璃,并不知道此時阿璃的确在夢魇中經曆着殺人的情景。
阿璃一直在做奇奇怪怪的夢。
她夢見一座被白霧萦繞的房屋,青磚白瓦,看上去有些破舊。她不由自主走過去,看見門上帶着銅綠的門環,忍不住伸出手叩了許久。
無人應答。
她轉身想離開,卻發現自己已經置身房屋内。環顧四周,這裡竟是一座道觀。蓦地,她對這座道觀生出千絲萬縷的熟悉,可道觀空無一人,寂靜得讓她心慌。
阿璃擡頭望天,目之所及,白霧瞬間散去,一輪血色月亮挂在當空,将道觀籠罩在一片難以言說的壓抑中。
她茫然不知該去哪裡,漫無目的四處走走。
忽聽前方傳來驚聲尖叫,那聲音像極了遇到危險的意蘭,但比她凄慘多了。這聲尖叫像是拉開帷幕,四周忽然變得人聲鼎沸。
阿璃追着聲音的方向,卻發現腳下的路變得起起伏伏。她低頭一看,自己走在屋頂的磚瓦上。再擡頭,血色月亮近得仿佛觸手可及。
底下是一座大宅子,裡面的人跑來跑去,亂成一團。阿璃知道他們是在躲,躲着未知的恐懼。
“你們躲不掉的。”阿璃在屋頂喃喃自語。
那些人卻好像聽到了她的話,齊齊擡起頭,眼睛直刷刷看向她。
阿璃被吓了一跳,不由得往後退,繼而從半空跌落在地,手上一片溫熱潮濕的觸感。她低頭看手,發現滿手都是鮮血。
“放過我們吧!”“救命啊!”“門被堵死了。”“逃不掉了。”“别殺我,别殺我!”那些人在她耳邊吵了起來,用驚恐的眼神看着她,不停求饒。
“我殺人了?我殺人了!”阿璃害怕極了,朝他們擺手,“我沒有,我沒有,不是我……”
那些人卻一個個接連倒下,身上全是傷口,鮮血止不住外流,眼睛仍然死死盯着她。
“不是我,不是我……”阿璃還在拼命擺手,可一雙手卻被緊緊抓住。
“阿璃,醒一醒,快醒醒。”
阿璃掙紮着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章甯焦急的臉,他正抓住她的手,一臉關切,“做噩夢了?”
章甯轉頭朝身後的吳大娘和小漣道:“麻煩去幫姑娘打水洗臉,再倒杯水來。”
眼見兩人都出去了,章甯才松開她的手,“好了,沒事了。”
阿璃仍是滿臉的驚魂未定,“章甯,我殺人了。”
章甯聽見背後腳步聲響起,便大聲道:“今日你隻是打傷了那個歹人,她沒有死。”
“不是,我……”阿璃還欲再說,卻看見章甯輕輕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隻好沉默。
章甯從床邊讓開,小漣将一杯水緩緩喂阿璃喝下。
吳大娘細細為她擦臉,探了探她的衣領,“呀,姑娘出了一身的汗,衣服都濕透了。可得好好清洗一番,免得着涼。”
章甯聞言,知道自己呆在此處不方便,便道:“姑娘本就沒有大好,今日又被吓着了。你們且好好照顧她吧。我明日再來看她。”
說完就離開房間,朝外走去。
一番洗浴後的阿璃,頓感精疲力盡,又在床上沉沉睡去。這一次,終于無夢。
第二日傍晚醒來,阿璃腦中一片茫然,出神望着床頂的幔帳。小漣見她醒了,連忙叫了吳大娘進來。
“姑娘感覺可好了?”
阿璃轉頭看着她們,“什麼好不好,我怎麼了?”
吳大娘道:“姑娘昨日在醫館暈倒了,還是世子送你回來的。世子說你受了驚吓。你從昨晚睡到現在,現在你感覺怎麼樣?要不要請大夫來瞧瞧?”
阿璃“哦”了一聲,“我沒事。”她閉上眼睛,緩緩記起了昨天發生的事。
“呀,”她睜開眼,轉頭看向二人,“葉小姐受傷了,她沒事吧?”
小漣道:“葉小姐手臂受了些皮肉傷,沒有大礙。”
“秋遲呢?”阿璃急切地問。
吳大娘扶她坐起來,叫小漣打來清水梳洗,才緩緩道:“陸夫人沒事。侯爺都替她處理好了。宮中也沒來怪罪。隻是醫館暫停營業,等過幾日再重新開業。”
“世子呢?”
吳大娘道:“世子早上來過,見你睡着,便讓我們不要叫醒你。他被侯爺請去了,不知好久才回來。”
“哦,”阿璃若有所思,靠在床邊靜靜想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