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李時乾果然收回了深思,他轉頭皺着眉頭看了她一眼,冷冷道:“朝廷之事,皇妹不必挂心。好好養病才是。”
他負着手,緩緩朝外走去,走到門口又轉頭淡淡吩咐,“過兩日朕會設内宴,宴請姜國皇子和世子還有永誠侯。皇妹自然也要出席,朕讓皇後好好照拂你。”
李沅沅心下一沉,如果她和皇後要出席内宴,那同為女眷,永誠侯夫人也要去,而阿璃……她忍不住在心裡輕歎,同樣的,她就會見到祈珺了吧。
阿璃被流雲拉着一直往前走,她的腦中一直昏昏然,雜亂無章想着方才的事。
那個人竟然是越國的皇帝。怎麼會是他?他叫自己“芙兒”,芙兒又是誰?李沅沅說在皇帝那裡見過自己的畫像,真的是自己,還是那個芙兒?
“姑娘口渴了吧,這是咱們宮裡調制的涼露,最是解暑,你嘗嘗吧。”流雲輕輕碰了碰她,将一杯飲露遞到她的手裡。
阿璃這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到了一處房内,面前不止有流雲,還有方才的遠芳姑姑。她看着手裡的杯子,連忙朝遠芳輕輕行禮。
遠芳姑姑見她呆呆的樣子,心道這是個蠢笨的,當即放下心來,指着旁邊桌上的飯菜,“夫人正在陪太後說話,約莫還有一會兒。太後命我為你備了飯菜,流雲你陪着用些吧。”
“多謝姑姑。”阿璃輕聲道。
遠芳姑姑點點頭,徑自離開。
等她走遠了,流雲才松了一大口氣,撫着胸口,“好險。”她轉頭看着阿璃,“你沒事吧?”
阿璃低頭将杯中涼露一飲而盡,腦中終于清明,“我沒事。方才謝謝你。”
流雲擺擺手,“沒事就好。快來吃飯吧,等不了多久的,一會兒太後該午睡了。”
如流雲所言,太後午睡前秋遲就出來了。阿璃跟着她默默出宮去,秋遲仿佛累壞了,一上馬車就阖眼。阿璃想着滿腹心事,也不想說話。
回到鴻胪寺,祈珺迫不及待找兩人問話。
“皇妃的身子,确實很不好。隻能好好将養,熬過一日是一日。”秋遲據實以告,深感無比惋惜。
雖然早就從越國太後那裡知道李沅沅病重,但如今被秋遲證實了,祈珺還是難以接受。他顧不得還有陸重明等人在場,放聲啜泣起來,淚水如何也止不住。
阿璃歎息一聲,掏出手絹遞給他,“她心裡是想着你的,隻是身上的枷鎖太重。”
祈珺擡頭看着她,淚眼婆娑,“沅沅她為何病重至此?”
阿璃和秋遲對視一眼,想了好一會兒,決定告訴他真相。
“她原本以為你死了,于是一直服毒,想守滿七七四十九日跟随你而去。後來知道你沒死,就等着你,有話要對你說。”阿璃雙手放在祈珺肩頭,安撫着他,“可是,毒已入肺腑,回天乏術。”
“她怎麼這麼傻,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要服毒?”祈珺泣不成聲,“我不要她跟着我死,我要她好好活着!”
陸重明道:“殿下,越國比姜國更看重名節。即便皇妃自己不服毒,可皇室的壓力和越國的輿論也會将她壓垮。她是聯姻的公主,即便她身處被動,但外人仍會認定她是禍水。如果兩國開戰,她就是罪魁禍首,為千夫所指。”
“放屁,狗屁的禍水!”祈珺滿臉通紅,額頭頸間青筋暴起,神情十分激動,“她沒做錯任何事,憑什麼要逼死她?”
章甯上前按住祈珺,低聲安慰,“小珺,事情還沒到那一步。你還可以為她做很多事,至少别讓她背負那麼多罵名。”
阿璃也跟着安慰,“沒錯。不管事情如何,她對你也是真心的。她還有許多話要同你說。”
衆人又安慰了好一會兒,祈珺終于冷靜下來,哭累了,在床上沉沉睡去。
吩咐了小雲和小漣好生照顧五皇子,陸重明帶着三人來到一處安靜的書房。
“今日進宮,你們還算順利吧。”陸重明問道。
秋遲點點頭,“我這裡還好。太後拉着我不過扯些家常。不過,皇妃倒是被他們看得緊,太後身邊的姑姑一直跟着我們。”
阿璃擡頭看着他們,“皇妃想辦法留下了我,說了她服毒之事。還說了太後和皇帝也知曉此事,甚至還命人悄悄給她吃了玉斧丸,用以放大毒性。”
“玉斧丸?”章甯忍不住脫口而出,心中震驚溢于言表。
秋遲緊緊追問,“那她可有說關于玉斧丸的事?”
阿璃搖搖頭,“我正準備問她,可是……”
“可是什麼?”陸重明問道。
“皇帝來了。”阿璃垂着頭,“皇妃來不及回答就将我藏在了衣櫃裡,可後來還是被皇帝發現了。”
章甯連忙道:“他有沒有為難你?”
阿璃搖搖頭,好一會兒才擡頭對視着章甯的眼睛,“我發現我認識他。我認識皇帝,他就是那個人。”她的語氣平平淡淡,仿佛在說一件尋常之事。
可章甯卻瞬間就明白了她在說什麼。那個人,那個贈與她匕首的人,那個在匕首上刻了“留戀”二字的人。
竟然是越國皇帝李時乾。
“哪個人?”陸重明聽得莫名其妙,見他倆都沉默,忍不住出聲詢問。
秋遲跟着明白了阿璃說的是什麼,伸手狠狠擰了陸重明,“你别管。”
陸重明龇牙咧嘴,用手撫摸被擰了的胳膊,滿臉的疑惑。
“那個人,”阿璃語氣仍然平淡,“那個我曾經愛慕過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