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疊捏緊手裡的筷子,“我平時也做飯。”
“得了吧你,你這懶樣,嫁不嫁的出去還不一定呢,一天到晚買些沒用的東西,那箱子裡的望遠鏡啥的,買來有啥用,錢不是你掙的啊?”
那是她難得多出來的,不屬于生活必備品的東西。
秦疊一時有些着急,這口飯實在有些咽不下,“你怎麼亂翻我東西呢?”
“你媽幫你收拾,還亂翻你東西。”秦時絲毫沒察覺不對勁,挑着大肉夾在碗裡,“對了,剛才沒地方滅煙,我滅在窗台那盆草裡了。好像燙死了,你上班的時候記得順路丢了。”
她瞳孔瞬間緊縮,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秦時,視線又去找那棵含羞草。
一半的莖葉被煙鍋巴燙得再也舒展不開,皺巴巴縮成一團,在窗台偶爾路過的風裡顫抖。
兩人絲毫沒把這些當回事,又說秦疊要本事沒本事,他們在老家找了戶人家,男方不嫌棄,可以見一面,這次找完秦東柏就帶她回去相親。
秦疊終于忍無可忍,沉默着将筷子放在桌上,秉持最後一絲理性,額角青筋因為忍耐跳動不停,臉色憋得微微發紅。
“首先,我不是說昨天我去面試了嘛,我通過了,我找到工作了。”秦疊刻意擠出一個微笑,雖然沒有人會祝賀她。
“其次,你們這樣沒經過溝通貿然上門堵哥哥,隻會事半功倍。你們也許不知道,我這些年,比你們更想他回來。”
眼眶有些潮濕,秦疊往上望了望,哽咽着把眼淚憋回去,“最後,我不會回去和那個人相親,絕對不會,以後我就住連陽。”
“今晚,你們倆睡這裡吧,我出去住。”
出門前嘴裡還喃喃了句:“當初怎麼丢的就不是她呢……”
黑夜是最好的保護色,将旅人的喜怒哀愁全都包裹,仿佛每個人都是夜色最虔誠的信徒,隻在星幕下匆匆行走。
今晚換了個社團在小廣場演出,說唱社的,氣氛在另一個程度上帶到高潮,女生唱到後半段,“要小心以公謀私的惡意,男孩子氣不然被當花瓶,問你婚姻你說從沒考慮”。
秦疊忽然有些繃不住,情緒決堤往往就在一瞬。
她蹲在遠處的花壇步道間連接的台階上,白天這裡人很多,但是晚上沒有燈,很少有人願意去漆黑一片的地方。
她開始在音樂的燥熱中不顧及地放聲大哭起來,将頭埋在胳膊下面,盡力将哭聲壓抑在身體裡。
“怎麼了姑娘?失戀了?”一個男人的聲音輕佻地在頭頂響起,腳步聲沒有走幾步,應該在她附近觀察挺久了。
語氣裡帶着來者不善的猖狂笑意。
“滾。”
秦疊也沒有心情周旋,怕自己站下風,擦了擦眼淚起身就要走。
可羊腸小道的前面也堵了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二三十歲的模樣,坎肩皮衣,挑染綠色卷發。
旁邊都是園林修剪整齊的灌木叢,很難跑出去。
秦疊清了清嗓子,語氣裡加入幾分鎮定和防備,“你們要幹什麼?旁邊可都是人。”
“不幹什麼啊,你說你長得這麼好看,失戀有什麼可怕的。”
前面的男人有着一副公鴨嗓,吊兒郎當地走進她。
秦疊臉上還帶着瑩潤的淚水,反射不遠處舞台的強光,顯得皮膚吹彈可破,更加白皙透明,而嘴唇因為一直緊咬着,略微發紅,像顆飽滿的櫻桃。
池晚桑此時緩緩起身,從旁邊的涼亭離開。秦疊來之前,那幾人之前和他聊過兩句,沒想到是個瞎子。
現在也并沒有把他當做任何威脅。
他穩中帶快,熟門熟路地走到之前抽煙的宿舍門口,和平常并不無兩樣,低頭和右耳帶着十字耳釘的少年喃喃了些什麼。
少年邪笑着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帶着幾人朝公園裡走去。
“咚咚咚”,盲杖頻率快速且輕微地撞擊地面。
池晚桑此時才察覺到他握着盲杖的右手不可控地微微顫抖。
希望她沒事吧。
沒一會兒,幾人就回來了,說流氓趕跑了,但女孩還蹲在原地,好像沒有走的意思,開玩笑地問池晚桑要不要自己過去看看。
他猶豫再三,面無表情地朝公園的方向走回去。
“那我去看看怎麼回事。”
按着記憶中的路線原路返回,他故意放大盲杖敲擊地面的聲響,不想再驚擾到秦疊。
果然前面不一會兒就傳來秦疊“好心”的提醒:
“池老闆,走錯路了,面前是去工作室的方向。”
“哦,是嗎?你在這裡玩?我能坐一會嗎?”
池晚桑向前伸出手去,示意秦疊拉他坐下。
他隻字不提剛才的事情,也不問為什麼她的聲音裡帶着哽咽,反正自己也看不見。
旁邊的大燈轉過來,剛好照在他伸出的右手上,骨節分明,其上似乎隻覆了薄薄一層皮膚,光潔如雪。
這對盲人是很常見的求助姿勢,示意别人拉他一把。池晚桑就在黑暗中,堅定地朝她伸出右手。
“不伸手拉瞎子一把嗎?”
“我也是清遠人。”
秦疊沒忍住笑,定定地看住他:“你會算命嗎?每次都來的這麼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