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桉羽笑了聲:“廢話,你多皮糙肉厚,能比嗎?”
話題的中心圍繞秦疊,卻将她排斥在交流圈的外圍。工作這段時間來,雖然周圍的人都挺友善,秦疊卻總感覺自己像個局外人,在圓圈外面苦苦找不到融入的入口。
雖然她已經很努力,起早貪黑,卻沒什麼用。
沈桉羽眼珠一轉,忽然想到什麼,“诶,那這次的山芋給小秦吧,每年來一回,吵一天,事後還要被池老闆批評不夠用心,小秦,能不能幹?”
新人是沒有拒絕權的,秦疊木然看向她,“什麼能……能?”
沈桉羽說的燙手的山芋是聆鏡和隔壁大學音樂學院的合作項目,錄制每年的畢業歌曲。但燙就燙在這個學院分西洋樂和民族樂,而這兩塊的同學又有一點水火不相容,每回來都是齊天大聖大鬧天宮。
試想,一口氣來兩個樂隊的齊天大聖,耳根子能不能清淨?
沒得到大家的認可前,所有抛給秦疊的東西,就算是一坨屎,她也得接着。
因為人數着實太多,錄制挑了個周末,整個工作室放假的時候,給秦疊随意差遣。她也有些拿不準主意,決定先禮後兵,首先靠奶茶店關系準備了人手一杯的奶茶,這可是個硬仗。
正焦急地思考開場詞,門鈴一響,秦疊轉過頭去,玻璃門外面黑壓壓一片學生面孔,各個身上背着大小形狀不一的樂器,蔚為壯觀。
就是,臉色不太好。
這群人中間有很明顯的一條銀河般的分界線,線的左邊是着正裝,黑白配色,十分商務的西洋樂隊,而右邊的人以綠色為基底,輕紗薄綢,款款君子,民族樂無疑了。
秦疊笑出十八顆牙齒,盈盈上前開門,“同學們好,桌上給大家準備了奶茶,快進來,休息一下,我們就開始。”
她可是個剛畢業的人,轉眼間在這群小孩子面前,瞬間蒼老了許多。女孩們回她以禮貌性笑容,男孩則看見奶茶眼睛發光,一瞬間如潮水般湧了進去。
沒想到這麼大陣仗,秦疊招呼大家随意,又上樓收拾配音間,再出來,外面已經是天翻地覆。
一個穿的人模人樣正裝男生陰陽怪氣道:“每年都要和你們一起錄,人太多了,配音室根本站不下,依我看,隻有西洋樂隊的就行了。”
對面的民族樂女生不服氣站起來,“留一個也不會留你們樂隊,我們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崇洋媚外!”
“呵,崇洋媚外,那我們系招的新生越來越多,你們系畢業的人越來越少?”
“你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你孔雀開屏自作多情!”
秦疊扶額,這吵得還怪有些文化,正長歎一口氣,真切感受到沈桉羽說得燙手的山芋是怎麼回事了。
隔壁大學作為長期合作的對象,這個關系不能僵,别看這群孩子現在打得熱鬧,要是外人插足進去,沒準會被群起而攻之。大學生又脆皮,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最後的成品還得各位祖宗賞臉認真表演。
秦疊這會兒隻能說裡外不是人。
手指無序地在手機屏幕上亂劃,腦子裡一團糟,不小心點進去my eyes,好巧不巧“老瞎子”竟然點名向她求助,可此時的秦疊分身乏術,愛莫能助,心裡默念幾聲抱歉後,悄悄關掉了APP。
忽然她在門口看見池晚桑的身影,腦海中第一個想的是,要是他在這群不明就裡的群衆推搡中出了什麼事,才是大問題。
秦疊連忙分花拂柳般穿過唾沫橫飛的人群,她像一個和平使者,沒人在意,就這麼丢盔棄甲在戰場上走了個來回。
“你怎麼來了?”情急之下,她拉着池晚桑的手往另一邊走,避免被誤傷。
感受到手腕上的溫度,池晚桑頓了頓,跟着她的牽引走到旁邊的餐桌,溫聲道:“沈桉羽說今天的事情留給你做了,我怕你應付不過來,過來看看。”
旁邊無休止的争吵中,忽然有人喊了聲池老闆,争吵聲竟然奇迹般地停下來了。
一個帶頭的男孩走到他們這邊,看了眼兩人還沒分開的手,不懷好意地笑了,“池老闆,沒想到今天你會過來啊,好久不見。”
秦疊餘光掃到那邊的人群,女孩占大多數的樂隊,看見池晚桑後都忘記了手頭的事,投過來的目光裡竟然有些羞澀。
這,果然臉長得好,做什麼都會簡單點嗎……
池晚桑笑着回道:“這是工作室新招的員工,怕她搞不定你們,過來看看。你們桉羽姐都怕了你們了,可别給我員工造成心理陰影啊。”
“那哪兒能啊,我們聽話的很,相親相愛一個院的。”說罷男生又悄悄打量了兩眼秦疊。
她這才反應過來哪兒不對勁,連忙把牽着池晚桑的手松開。
池晚桑平日裡需要用特制的盲文寫作工具,記的東西也是在本子上點戳成字,時間長了,右手手腕和小拇指的關節處形成了薄薄一層繭子。
平日裡都是池晚桑扶着秦疊手臂走,今天第一回牽他的手,竟沒有想象中的冰涼。
霜雪般纖長的手指,看似堅硬而指節分明,握在手裡确卻是溫暖的,柔軟的,帶着一層薄繭,令人心安。
可能是室内人多,空調作用不大,池晚桑向來冷白的平靜的臉上,從耳根處蔓延出一絲柔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