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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牛不是被白虎帶走的。”秦淩羽總結道。
柳五娘回家時,她早已和沈鶴繞回了屋後那條小路,邊走邊找尋着線索。
門上的虎爪印是假的,柳五娘的話也是假的,所有池家村人,都被伥鬼的傳說蒙在鼓裡,以為是白虎作祟。
池虎說漏了嘴,他說前天晚上,池牛約他去村頭的白虎廟前打架,因為白天兩人為着一件事起了争執。結果在那裡等了許久,池牛都未曾現身。于是,他就先回家了。
“因為爪痕有五,所以不是猛獸作祟。”沈鶴點了點頭,“我認同你的說法。這條路旁是農田,很容易藏身其中,但你又說沒有掙紮的痕迹,可見那孩子是認識此人的。”
“所以,也不是歹人偷孩子?”她眼皮一跳。
沈鶴擡起手,拂過蜷曲的作物葉片。
兩人眼前,是一塊大得直鋪山腳下的黍地,青綠的皮包裹着玉白的黍粒,迎風沙沙作響。到了晚上,會有各種鳴蟲附在葉片上歌唱。
葉子的邊緣并不平整,摸上去有些毛刺感。池大家的後院,就在左手邊不遠處。
他說:“我們走來這一路,你可有看見過道旁作物有倒伏之樣?”
秦淩羽搖頭。
“你不曾在院中看見掙紮的痕迹,這能證明池牛是自己出走的。而我在這條路上,也并未看見人掙紮時雙腳蹬地蹬出來的淺坑,近道的作物更無折損。”接着,沈鶴遙遙一指,指尖落在一戶人家拴在後門的黃犬身上,“鄉下的狗是為護院而養,嗅覺靈敏,一旦聞到生人氣息,就會狂吠。”
話音未落,那黃犬真的豎起了耳朵,雙腿一撐立了起來,龇着牙花,沖他們狂叫起來,一度把落在地上的鐵鍊拽得緊繃,恨不能在二人身上咬上一口。
“這是獵戶養的獵犬,是獵兔子的好手。”沈鶴看着那犬細窄的腰身,“歹人來這村裡偷孩子,恐怕還未來得及在帕子中下迷藥,就被一群狗的叫聲攆跑了。”
她奇道:“大人,您怎麼對作案流程知道得這麼詳細?”
“北鎮撫司抓過一個地方上的高官,此人沔于酒色,貪生怕死,被人花言巧語所迷,信了邪門外道,暗中派人去下轄的縣區偷孩子,好煉他的長生不老藥。”沈鶴補充道,“雖也在淮州出的事,但妖道已死,興不起什麼風浪了。”
秦淩羽沒繼續問下去了。
怎麼知道的?當然是被上了大刑,受不住時招供的。
黃犬還在狂叫,引得屋内主人破口大罵,并隐約傳來嬰孩的哭鬧聲和哄睡聲。
沈鶴若有所思,俯身撿了塊石頭,穩準狠地砸在鐵鍊上,那犬立刻乖乖閉嘴,耳朵也塌了,瑟縮回了院中。
秦淩羽道:“不是拐子,那隻能是村裡人了,是這些犬熟悉味道的人。可是這其中有什麼仇怨,要帶走同村人的孩子洩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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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秦淩羽根據系統的指引,打聽到了書生家的地址,決定登門拜訪,從他說的伥鬼故事中找尋線索。
據村民說,書生家雖然出過一任村長,但到了兄弟二人這裡,是家徒四壁,還有老母卧病在床。是以剛到院子外,她就聞到一股藥味。
書生的兄長池五不在家,他顯然不怎麼會燒火,将好好的藥烹出了糊味。一道慌慌張張的人影端着鍋從屋中跑了出來,将一團糊得很别緻的黑團倒了出來。
她捏住了鼻子。
真是如池四所說,溫書溫得走火入魔了,連竈上煮着東西都忘了。
倒罷了糊鍋的藥,書生才看見她,不好意思地笑道:“公子怎麼來了?我看得太入迷,一不小心把藥燒壞了。”
“今日我來,是有一事想要請教。聽村裡的孩子們說,你便是那講伥鬼故事的人?”
書生舀了一瓢水洗手,應道:“是。他們喜歡聽故事,我喜歡講故事,尤其是池大哥家的那個小子,對這個故事很感興趣。”
“能不能麻煩你再講一遍?”她想這麼問時,屋内忽然傳來一陣咳嗽聲。
随後,一道蒼老的女聲響起:“六郎,誰在外面說話?”
書生回道:“娘,是池大哥家的客人。”他做了個“請”的手勢,“公子,我們進屋說話吧。”
秦淩羽以為自己來得不巧,委婉道:“我臉上有道疤,别吓着老夫人了。”
反正她還要去趟白虎廟,先去那裡也是可以的。
“别擔心,我娘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