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閣下姓甚名誰?”
沈鶴沒有出手的意思,卻将手探入衣袖中,似笑非笑:“真是奇了,在城門處認出我們的是閣下,如今要盤問的也是閣下。”
葉泉道:“得罪了。”
他再次出手,不攻下盤,隻攻上身,一招一式,甚是流暢,絕非尋常醫師。
秦淩羽欲上前相幫,被系統攔下:【宿主,這葉泉身法刁鑽,但并無傷人之意。不信您看沈鶴,他武功在葉泉之上,卻處處相讓,隻守不攻。】
電子音消失時,沈鶴居然停下腳步,不再躲避。
堂堂北鎮撫司鎮撫使、錦衣衛中一等一的高手,就這麼投降服軟了?
眼看葉泉那一掌要打在沈鶴肩頭,秦淩羽本能地邁出一步,欲上前推開他,然而葉泉似是突然改了主意,向外側畫了一道弧,削弱了勢頭,直至最後平心靜氣,勁風徹底消散。
手掌落在沈鶴頭上,揉了兩下。
沈鶴說:“你是将軍的人不假,但在城門口與我相認,引我們來這關帝廟,是為了試探我們身份真假。”
葉泉大笑起來,轉身在門邊一張杌凳上坐了,脫下滿是泥的鞋,将鞋幫在石台沿兒上磕了幾下,應道:“大小姐,好眼力!這一點,你和将軍很像。”
“謬贊。”沈鶴撥了下被男人揉亂的發絲,“臨川是王爺的地界,你小心謹慎,與我們初衷一緻。”
一來一回,秦淩羽終于明白方才沈鶴為何不還手——葉泉随軍多年,與她母親相熟,定是從日常交往中得知過她的一些狀況。未穿越之前,這具身體從未習武,怎能掌握那些反攻的技巧!
葉泉一介醫師,身子骨看起來絕非結實的那一挂,卻深藏不露,是個武中行家。軍醫如此,秦澈麾下那些軍士,就更不必說了。
沉思間,葉泉穿好了鞋,在水缸中掬了捧水淨手,然後面向她,點了下眉心處:“公子啊,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但還是得給你道聲抱歉。”
他指自己的易容。
事到如今,她也沒什麼好隐瞞的了,于是将被撕壞的僞裝盡數揭去,以真面目示人。
葉泉見到那點觀音痣,目光微變,卻還是笑吟吟的模樣:“久仰大名,竟不知鎮撫大人也來了。看來這次,王爺是踢到鐵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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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泉被借調至城内行醫,已有一月。也就是說,他們從京城出發後不久,臨川城就變成這副人滿為患的模樣。
秦淩羽抱着一杯熱茶,聽男人說着前因後果。
南地水患,淮河決堤,沿着地勢低窪處,一直向東南方向襲來。好在工部的人去得及時,修築水利工程,疏浚河道,改變了洪水流向,令其彙入端河,才免去臨川一場災禍。
彼時東南大營也不太平。主帥入京述職,卻被扣上謀反的罪名,押進诏獄候審,不日就被判了秋後問斬。随行的副将得了消息後,連夜往駐防地趕,跑死了兩匹馬,才穩住了軍心。
期間,倭賊乘着舢舨來過幾次,所幸上岸前就被打退了,沒鬧出什麼大的風浪來。
葉泉歎息:“兵不可一日無将。倭賊狡詐,防不勝防,不知道肚子裡憋着什麼壞!從前有老将軍,後來又有将軍,靠着世代威名,尚能震住賊寇。都是那封信壞事啊!”
沈鶴說:“可是那封被截住、又傳出将軍通敵的信件?”
葉泉覺得他這麼稱呼秦澈有些奇怪,但并未多想,點頭道:“正是。敵人僞造将軍的筆迹,連印信都仿得一模一樣!按規矩,副将暫代帥職,不能輕易外出,我便趁城中缺郎中,領了個職,在這關帝廟中行醫,順便打聽消息。”
軍醫說明了他到城中的原因,矛盾再次轉回秦澈寫的那封信上。
“将軍絕無叛君、叛國之心。”葉泉抿了口茶,接着道,“那是她的兵,她的朋友。将軍從小在演武場長大,怎會謀反?倒是王爺,雖然出生後不久就來了封地,但他畢竟是陳家的人養大的。将軍忠的是聖人,王爺忠的,卻未必了。”
“我們在滄州時,他派人暗殺了知府,又僞造成意外的樣子。鹽案一事,想必葉叔也聽說了?”
“自然。滄淮二州,鹽就是銀子,銀子就是鹽。那麼大的虧空,誰人不知啊!”葉泉放下茶盞,歎了一聲。
沈鶴重新挽了個髻,将木簪穩穩地插了進去,說:“若我說,這銀子多半進了王爺的口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