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林清婉知道自己在賭局中勝了一籌,估計會在心裡摸摸秋夭夭的頭,歎一聲:“可憐孩子,你信錯人了,在下看起來像靠譜的人嗎?”
她投向秋夭夭的眼神飽含同情,再一扭頭,撞見褚青雲觀察的目光。林清婉毫不掩飾地與他對視,對視着,對視着,眼前的少年就分裂成了兩個,幾乎是一瞬,兩個褚青雲便再次分裂成無數個重影。
熟悉的昏睡感瞬間襲遍她的大腦。
遭了,十分鐘到了!
林清婉拿出此生最快速度,使了跑體測50米的勁沖進樓上的客房,險而又險地倒進床裡,以疾如閃電之速墜入了夢鄉。
褚青雲與秋夭夭隻感覺到一陣疾風掠過,二人在一陣兵荒馬亂中堪堪接住桌上的飯菜,沒讓它們哐當幾聲壯烈犧牲。
褚青雲壓下被風吹得立起來的呆毛,見怪不怪地繼續吃飯。秋夭夭捏了好幾次才把筷子捏進手中,她大驚失色地說道:“師尊這是作甚?”
褚青雲語氣平靜:“逍遙醉。”
“對啊!”秋夭夭一敲腦袋,恍然大悟,伸手指着地上的包袱,“我在裡面一聽小二讓師尊喝酒就覺得完了,滄海峰誰不知師尊酒量差,小二講的故事太恐怖,害我忘了這一茬。她使了法術延緩醉酒?”
褚青雲吃了一口青菜,眼也沒擡:“不知。”
幾個時辰後。
事實證明,林清婉的擔心沒有錯,夜裡的确容易闖鬼。
“啊——”
耳邊乍起一聲尖叫,直沖天穹。接着是噔噔噔的跑步聲,秋夭夭抓起林清婉的胳膊猛晃,大叫:“師尊!師尊快醒醒!有鬼啊!!”
林清婉頭痛欲裂,意識即将蘇醒之際又驟然沉底。秋夭夭幹脆扶她坐起來,不停搖晃她的肩——仍是沒有效果。
嘩啦!
一盆水潑在林清婉臉上,她猛地睜開眼,眼睫微微翕動,挂在睫毛上的水珠便順着眼角滑落。林清婉看向始作俑者,褚青雲坦然自若地扔開水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在褚青雲身後,一隻散發陰森魔氣的爪子向他襲來,四周空氣在妖魔力量下扭曲變形。這一掌下去,他必死無疑,而在他正前方,是同樣不堪一擊的秋夭夭。
林清婉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從床上彈起來,一手抓起一個徒弟,朝窗外飛奔而去。好在她的房間在二樓,多虧月離君的身體素質好,幸好窗戶大到容得下他們仨,這三個條件少一個他們也逃不出去。
林清婉隻管一個勁地往前跑,生怕跑慢了成為妖魔的盤中餐,根本不敢回頭看。秋夭夭此生除了月離君誰也不怕,就怕鬼,她抱着自己的胳膊,緊緊閉着雙眼。
褚青雲回頭瞧了一眼,幾人已不知不覺跑進樹林,身後除了樹便是地上的影子,不見半點妖魔的身影。他說:“它沒追上來。”
林清婉長呼一口氣,把二人放了下來,她無力地靠樹坐下去,右手顫顫巍巍摸出懷裡的藥瓶。
“對不起。”褚青雲望着她的左臂,罕見地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秋夭夭疑惑:“什麼對不起?”
樹林被一層淡淡的月光籠罩,她借着月光的光輝看去——林清婉面色慘白如紙,左手臂上的衣料被魔氣灼燒粘連,血從裂口中緩緩滲出,沿着綢緞流淌。
魔氣附着其上,正不斷侵蝕皮肉。
無邊的寒冷從骨頭縫裡透出來,仿佛連靈魂都被凍結。林清婉強撐着提起褚青雲跑了一路,現在左手已經擡不起來了。
褚青雲取出她手心裡的藥瓶,倒出一顆藥丸喂至她嘴邊。林清婉勉強牽起唇角,笑着打趣道:“我們二徒弟竟會關心師尊了。”
褚青雲垂下眼睫,說:“謝謝。”
妖魔那一掌并未打空,而是落在了林清婉身上,若不是她動作快,那時褚青雲已然血濺當場了。
倘若她撲倒二徒弟,爪子便會落在褚青雲前面的小師妹身上,是以林清婉隻能一手抓一個徒弟跑。運氣好點,魔掌會打在她帶起的尾氣上。運氣差點,也隻會打中側身。
月離君修為這麼高,不至于扛不住這點小傷吧。
林清婉如是想道。
秋夭夭走到林清婉身邊蹲下,她攤開手掌,一束柔和的光芒在掌心凝聚。她對林清婉說道:“師尊,我為您療傷。”
如果說秋夭夭以前叫林清婉“師尊”,是出于對她的畏懼,那今日這一聲,是真心實意地視她為師長,心甘情願的呼喚。
魔氣垂垂消散,光輝漸漸強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