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秀珍看起來是跑過來的,滿頭大汗:“虎子呀,昨天傍晚回來的時候就不對勁,吃着吃着飯,突然就暈倒了,我和他爹吓壞了,趕緊送他去了醫院,各種檢查做了一通,也沒查出個什麼毛病。這不,後來他醒了,我們還當是虛驚一場帶他回了家,他很快就睡着,可剛才,那孩子居然自己醒來然後就跪在地上不斷地磕頭!”
“他口裡還不斷念叨着放過我,饒了我……你說我一個當媽的怎麼聽得下去?!”楊秀珍邊說邊哭,情緒徹底崩潰。
“你是說他跪地不斷磕頭?”宋竹追問。
楊秀珍點頭:“我當時就想到容老,十年前,也差不多是這個端午之前,我記得柄叔也是這樣的,當時就是容老救得他,阿竹,你一定也可以,你快來救救我們家虎子!”
“好,我馬上就去,你等我一下。”宋竹連忙安撫楊秀珍,然後小跑着上樓收拾東西。
十年前,她親眼所見柄叔當街跪地,他的頭磕在青石路面上一磕一拜一前進,直到滿頭血污都不停止,隻碎碎念叨着那句饒了我饒了我,仿佛成為了一具隻知磕頭求饒的傀儡。
她記得,柄叔始終是對着天星山的方向。
那時候是外婆,外婆用符咒定住了柄叔,再給他驅了邪,别人看不見,她可是親眼看見了一團黑色的影子逃了出去。
她知道那東西是邪祟。
陳朔愣在那裡,在他聽來,這位阿嬸的家中是出了比較神奇的事情,可是,什麼驅邪這種說法,不都是封建迷信嗎?
“阿姨,這種情況還是趕緊送醫院吧,驅邪什麼的,可别耽誤了最佳的救治時機。”陳朔好心提醒。
“你是外地人?”楊秀珍有些懶得搭理他:“你不知道阿竹的厲害。”
陳朔一愣,那小姑娘還有什麼厲害的?
宋竹很快收拾完,她小跑下了樓,立馬拉着楊秀珍往她家裡趕。陳朔趕緊跟在兩人後面,幸虧宋竹的草藥給力,他小腿的疼痛已沒有那麼明顯,勉強能跟上兩人的速度。
楊秀珍的家在縣城邊緣,外面連着一大片田,在遠處就是流溪河,昨天傍晚,虎子也是說去流溪河遊泳來着。
但縣城不大,幾人很快到了楊秀珍家樓下。
這是一棟自建樓,外牆鑲着淡黃色的瓷磚,東方既白,遠處已出現了霞光,正好照在黃色瓷磚上,将大地也照得光亮了些。
楊秀珍愣住了,面前的水泥地上,分明有着血迹!
她趕緊沿着血迹往前走,拐進田裡,發現自己家的虎子正沿着田埂磕頭,他爹關安在一旁拉也拉不動,隻能癱坐在田裡,渾身喪着氣。
“他爹!”楊秀珍快步跑過去:“阿竹來了,阿竹來了!”
宋竹眉頭微皺,十年了,她居然還能再次見到這景象。她跟着楊秀珍跑過去,眼睛盯着虎子出神,虎子那跪地磕頭的樣子與柄叔還不太一樣,柄叔的動作幅度更大一些,而虎子的動作卻十分拘束,他整個人仿佛被禁锢在一個無形的牢籠之中,隻能小心謹慎地扭動着,匍匐前進着,卻就是這份無形的拘束,讓他整個人都動作更加扭曲。
他仿佛是一隻蟾蜍,已經脫離了人性的蟾蜍,他雙眼的眼白幾乎消失,隻是不知道被什麼牽引着一直往前。
宋竹頓時明白了,他也是去的天星山的方向。
雙指掏出符紙,宋竹将藥酒噴在符紙上,為了讓力量更強,她咬破手指在紙上畫了個符号,再向楊秀珍夫婦喊道:“叫他的名字,大聲點!”
楊秀珍夫婦立刻照辦,正在他們大喊之際,宋竹将符紙擲出,直抵虎子的天靈蓋,虎子身形當即定住,整個人的面孔卻猙獰得可怕,有什麼東西在他身體内遊走,那東西還寄居在他體内不肯出來,所以把他的臉擠得大小不一。
宋竹皺眉,隻歎自己的本領果然還是比不上外婆。她再從包裡掏出一張五雷牌拍在虎子背上,令牌頭有乾卦,腳有坤卦,正上方有包羅神符一道,令牌一拍,威儀即顯,宋竹穩住心神,默念:包羅天地轉,神真坐中央,定!
她這聲“定”一喊出,那團擠在虎子身體的東西突然消失了下去,虎子的皮膚重新變得平整,仿佛是一個水氣球被戳了個洞,立馬就癟了。
關虎整個人則失去意識癱倒下去,楊秀珍和關安立刻沖上來,摟着他哭泣大喊:“虎子,虎子!”
宋竹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心跳得飛快,她見楊秀珍着急心痛的樣子,解釋道:“阿嬸,那東西很強,我隻是暫時壓了下去,但虎子弟弟目前不會有生命危險,你們要是不放心,送他去醫院觀察也行。”
楊秀珍聽她一言,臉色更加慘白,連忙嚎道:“那怎麼辦?阿竹,你一定要想辦法救救他,阿嬸和你叔就這麼一個兒子……”
宋竹擦幹額頭上的汗:“阿嬸放心,我會盡力救他的,你們還要跟他去城裡享福呢不是?不過,可能需要你和叔叔幫點忙。”
“阿竹……”楊秀珍聽了隻差給她跪下:“隻要能救虎子,我和你叔做什麼都可以,求求你救他……”
宋竹點點頭:“要過兩日,等到端午那天晚上。”
楊秀珍和關安再次謝過,太陽完全升了出來,關安将虎子背上身,準備按宋竹說的先送他去醫院,楊秀珍在旁邊幫扶着。
陳朔已經在一旁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