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兩棟女生宿舍樓之間時,夕陽已經快要沉入地平線下面,偌大的學校裡卻沒有其他人走動,也沒有别的人聲。
菅由理突然問:“你比較喜歡哪一棟?”
朝露透指指左邊背靠山坡和樹林那棟。
“那棟樓啊。那你喜歡幾樓?”
“呃,這個倒是無所謂。”朝露透皺着眉打量了一下一共四層樓的宿舍,“怎麼了嗎?”
菅由理微笑:“讓你選宿舍啊。那棟樓隻有二樓住了一個學姐,其餘的全是空房間,你可以随便挑。”
朝露透感到錯愕,誰知對方并沒有開玩笑。
學校學生本來就少,女生更是少得離譜,這直接導緻兩棟女生宿舍樓幾乎全是空的。朝露透最後選擇了三樓正中間的宿舍,因為相對于其他房間來說,這間屋子是唯一沒有很新的住過人的痕迹的地方。
“抱歉,菅老師,我想問一下。”朝露透哭笑不得地問,“我們一年級一共有多少人呢?”
“加上你,三個人。”菅由理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回過頭看向朝露透,“另外兩個人都是男生,他們昨天到的。明天上課你就能見到他們了。”
“……京都高專也是一樣的情況嗎?”
菅由理微笑:“當然啦。擁有咒術天賦的人本來就是極少數,兩個學校的學生都很少。”
“原來如此。”難怪她拒絕入學的事一下就驚動了兩所學校,原來是因為任何一個學生都是寶貴的資源。
很快兩名輔助監督就送來了她寄來學校的大件行李,菅由理沒有留下幫忙,這正合朝露透的意。她先清潔了一遍宿舍,接着鋪好床,再開始拆行李托運箱……直至晚上八點,她才終于收拾好自己将住五年的宿舍。
高專的女生宿舍是寬敞的單人套間,每個宿舍自帶盥洗室,公共衛浴二樓最裡側,還是挺方便的。宿舍自帶的家具隻有空調、單人床、衣櫃和書桌,剩下的空間簡直可以說空曠,但朝露透帶來的那些櫃子和儲物架搭起來往那一擺,就顯得空間不夠用了。
不過這樣逼仄的個人空間反而讓朝露透很有安全感。她拿上放在衣櫃邊的「業火」打算出門——現在她得去吃晚飯了。
可惜東京高專所在的筵山麓地處東京遠郊,周圍并不存在九點以後還在營業的餐館,校内食堂又因為咒術師們很少待在學校,營業時間短且固定,朝露透唯一能吃的晚飯就是山下最近的一家24H便利店裡的方便面。
朝露透坐在店裡一邊吃面一面單手飛快打字向越智祈訴苦,收到對方連串的“哈哈哈”之後惱羞成怒地合上手機。
這時候,有一道聲音從便利店門口傳來:“是朝露……透嗎?”
朝露透扭頭朝聲源處看去,便見一個面容清俊的少年伫立在店門口側着臉打量她,表情有些不确定。對方身材高挑,看起來已經達到一米八以上了,身上穿着常規的斜襟外套,下身是一條闊腿褲。他半長的頭發被紮成一個丸子頭束在腦後,隻在前額留了一縷劉海。
“夏油?”朝露透也認出了他,立即端正坐姿,“是,我是朝露透。好久不見。”
夏油傑拿着剛買的飲料走到她旁邊的空凳子上坐下,“剛才我還擔心是不是認錯了。真沒想到你會來東京,我以為得在姐妹校交流會上才能見到你。”夏油傑的微笑十分溫和。
朝露透攪攪面前的面,語焉不詳:“不來東京的話我會遇到挺大的麻煩,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過交流會上不用跟你們當對手真是太好了。啊,現在現在應該叫你夏油學長了!”
夏油傑笑容不改:“沒關系啦,稱呼什麼的随你喜歡。說起來,悟今天沒胡鬧吧?”
“……總的來說,沒有。”朝露透極其慎重地回答。
注意到她說話前詭異的停頓,夏油傑短促地笑了一聲。
“之前我們的班主任問我和悟願不願意去接一年級新生入學,悟主動提出要單獨接從京都過來的新生。”夏油傑似乎就是随口一提,“我本來還挺驚訝的,既然是你我倒能理解了。”
朝露透頓時有點臉熱,不過夏油傑像什麼都沒注意到似的擰開瓶蓋喝了一口飲料。
“夏油學長是剛做完任務回來麼?”朝露透換了個話題。
“對,才結束灣區那邊的任務,因為太口渴就提前從輔助監督的車裡下來了。等下收拾了行李我就要馬上趕去悟那邊,那個任務不太适合他一個人完成。”夏油傑回答。
那還真是罕見。朝露透吃了一大口面,又問:“你們肯定能順利完成那個任務的。今天那隻咒靈難對付嗎?”
“準确來說,是一隻特級咒靈的咒胎。它本身的實力不夠看,隻是有太多非術師還在上班沒法疏散,即便有「帳」打起來也有點束手束腳。”
朝露透有點羨慕夏油傑這種雲淡風輕的态度,可惜這是至強者才能擁有的氣度。夏油傑和五條悟被稱為“最強組合”,能跟天賦異禀的五條家六眼相提并論,可見其多麼優秀了。
夏油傑看了朝露透一眼,安撫道:“放心,你們一年級另外兩個人還沒有進行等級評定,按照我的經驗,結果出來以前是不會讓你們出任務的,就算有任務也不會太難。”
完全沒被安慰到的朝露透隻能幹笑兩聲。
之後兩人便安靜下來,朝露透抓緊吃面,夏油傑等她一起走。雖然按常理來講從小被作為咒術師培養還帶着武器的女性不至于在高專附近遇到什麼解決不了的麻煩,但是刻在骨子裡的保護弱者的責任感還是讓夏油傑留了下來。
等待實在有點無聊,夏油傑一手撐着頭,盯着桌子上的飲料瓶,思緒飄遠。
他剛才沒告訴朝露透,今天他在任務中遇到了她堂姐朝露神樂,對方還拜托他對堂妹多加關照。夏油傑很爽快地答應了。
京都高專四年級的朝露神樂也是現役一級咒術師,他們兩個能碰見是因為五條悟去接新生翹了班,輔助監督以防出差錯就上報學校,來支援的就是朝露神樂。他倆配合得不算好,不過她的術式确實很有用,讓他不用去擔心自己會不小心傷到普通人。
朝露神樂從外貌到性格都屬于标準的大和撫子型女性,以前他在任務途中同她打過幾次交道,對她談不上喜歡或者讨厭,這種明顯跟他活在不同世界裡的人他懶于分去太多注意力。
反倒是隻見過兩次面的朝露透給夏油傑留下的印象要深一些。
這并非多麼不可思議,抛開她是五條悟喜歡的人這個身份不談,朝露透持有的那種少見的職業觀念就已經很難讓人忘記了。
夏油傑一直堅信咒術是為了保護非術師而存在的,但他的信念經常跟讨厭正論的五條悟産生摩擦最後演變成打架。第二次見朝露透時夏油傑剛好又跟五條悟因為這個議題拌嘴,他随口就問了朝露透怎麼看。
“公平起見,強者肯定是要為弱者付出的,我的力量也的确是為了保護弱者而存在。可是‘弱者’究竟是些什麼人呢?他們的身份是絕對的嗎?我力量有限,救不了所有人,不搞清楚這個概念的話那些跟我沒有任何關系的弱者死多少我都無所謂。”彼時朝露透正在處理五條悟手腕上的咒具,皺着眉說道,“不過使用咒術确實不能太随心所欲,尤其是你,悟。咒術師是不自由的,這是我們和詛咒師唯一的區别。”
雖然五條悟很快就打岔揭過了這個話題,但是夏油傑依舊感覺到了不對。五條悟再讨厭正論、隻用自己的标準看待世界,也不會像朝露透這樣輕視自己所處的陣營。
她雖然肯定了咒術師為保護弱者而存在的意義,但是她竟然在質疑非術師“弱者”的地位,還将咒術師和詛咒師的正邪之分偷換概念為是否能自由使用咒術……這種觀念夏油傑難以接受,他開始懷疑她和五條悟是誰影響誰了。
不過他相信朝露透沒五條悟那麼自我,進入高專學習後她的觀念一定會被改變的。
“夏油學長,我們走吧。很抱歉讓你等這麼久。”朝露透的話拉回夏油傑的心神。夏油傑眯起眼睛微笑:“沒有的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