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見無人理她,又接着說:“你說纖纖非要要那個靈藥幹嘛?對了,”她轉頭對蘇祈春說:“纖纖,那靈藥靈不靈?陸之山的眼睛是不是已經能看見了?”
蘇祈春正在繡一株梅花,潔白的帕子上,紅色絲線纏繞,她聞言,針猛地紮進去,正紮在她的指尖上,鮮血很快暈成一片,染在帕子上,倒真像朵梅花。
蘇祈春低着頭,紅腫的眼皮低垂,她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絲苦笑,“沒有。”
“沒有啊?”李夫人啞然失笑,當日蘇祈春出盡風頭,最後卻因為陸之山的病丢了施家的青眼,好容易換來的藥,竟然一點兒用都沒有,她想到這些隻覺得好笑,“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為了那藥拒了施家。”
李夫人說得千回百轉,好似真的很可惜這件事一般,可蘇祈春卻聽得心裡塞塞的,雙眼無神地望着手中的帕子。
楊夫人被李夫人說得也覺得可惜起來,施家家風清明,是個好人家,若能嫁到他家,不說别的,定然不會受苦受委屈,待李夫人走後,她試探地問蘇祈春對施之謂的看法。
蘇祈春捏着手指上的傷口,淡淡道:“之謂哥哥很好。”
她聽了李夫人說的話,心裡有點兒明白過來施家的意思,包括施之謂最後跟她說的那幾句話,她忽然覺得自己真的是一個壞人,沒治好陸之山也就罷了,還連帶着傷了施之謂的心。
“之謂哥哥好像一點兒都不想讓我做他的妹妹。”蘇祈春鼻子酸酸的。
楊夫人聽了,心裡想着或許還有機會,于是道:“那你呢?”
蘇祈春的指尖傳來陣陣的刺痛,她說着說着忽然哽咽起來,“我……我隻想治好山哥哥的病,為什麼連這一點小小的心願都達不成?”她已經沒能治好楊夫人的病了。
蘇祈春趴在桌子上,肩膀顫抖,哭個不停,楊夫人拍着她的肩膀,想安慰她,告訴她,世間上本來就是有很多事是人做不到的,可她又不忍心在此刻戳穿,隻能默默地陪着她,也不再提施家的事。
晚飯蘇祈春隻吃了幾口便回了自己的屋子,她躺在床上睡了一會兒,卻怎麼也睡不着,她披上衣服,走到桌前,泠泠的雪光照在桌面上,像鋪了一層水。
她燃起燈,翻開一本醫書,正欲看時,手肘卻碰到一個玉瓶,蘇祈春挪眼看過去,愣了一瞬。
玉瓶靜靜地躺在凄冷的雪光下,閃着淺碧又寒涼的光,就像它的主人一樣,靜靜的冷冷的。
蘇祈春伸手捏住瓶身,冰冷便順着指尖傳過來,一點一點爬滿她的全身,她看了許久,忍着冷,仔細地辨認着瓶身上的字。
“冰肌膏”
湛江縣氣候溫暖,人人都愛用這冰肌膏消腫止痛。
蘇祈春盯着這幾個字,指尖顫抖,紅腫的眼裡再次滾下顆顆淚珠,她今日清晨一覺醒來眼就腫了,之後轉眼就看見了陸之山,她記得,陸之山平日不會那麼早來覺明院的,此時她才恍然大悟,原來是為了這個。
她的淚水滾在蒼白的臉頰上,烏黑的眼眸被水沁得水汪汪的。
她從妝奁裡拿出鏡子,照着自己,紅腫的眼睛過了一天都還未消下去。
她取出一些冰肌膏,一點點敷在眼上,涼涼的觸覺順着眼皮蔓延到胸膛,再沖破一切障礙流進心裡,冰得她的心都要碎了。
她再也握不住冰肌膏,丢下玉瓶,不管不顧地沖出去。
大雪映出白霜般的月光,照出蘇祈春臉上的淚痕,她甚至連衣服都沒有換,穿着一件單衣奔跑在雪地裡。
她本該覺得冷,她的臉和手都被凍得紅紅的,可她的心是炙熱的,燃燒得她快要炸開。
她後悔地想,她不該遷怒陸之山的。
陸之山已經很可憐了。
她的山哥哥不應該被那樣對待,她做錯了。
夜風吹起地上的雪粒子,灌進蘇祈春的領口裡,她渾身止不住地顫,可她腳下的步子卻一點兒沒停。
她跑至月雪閣,站在門口,心跳如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