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簡單單四個字,讓姜迎燈驚得從床上忐忑坐起。
L:開學了嗎?
她給梁淨詞的備注,隐晦而簡潔,隻要這樣一個字母。他的頭像是一個動漫人物,偏灰黑的暗沉底色,早就被她放大鑽研許多遍。
姜迎燈:嗯嗯。
L:什麼時候軍訓?
姜迎燈:下個月。
L:在學校?
姜迎燈:在順義的軍訓基地。
講完後,梁淨詞沉默了約有四五分鐘,不知道是不是有事去處理。過後他說:見一面。
姜迎燈:什麼時候呀?
L:這周末有空嗎?
姜迎燈:有的。
L:星期五晚上,可以?
姜迎燈:好,在哪裡啊?
L:我去接你。
姜迎燈喜出望外:好。
她抱着手機躺下。
忘了回複陳钊,但對方不計較,他發來兩個字:晚安。
姜迎燈潦草地回一句:晚安。
她不舍地回到和梁淨詞的聊天框,把“我去接你”這四個字讀了又讀。
幻想了千百種見面的方式,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失眠到淩晨兩點。
開學第一周,瑣事繁多,課程也滿,周五的最後一節是詩經課,内容複雜,姜迎燈聽得很恍惚。有點激動,又有點犯困。情緒跳動起伏,她聽不進去。
姜迎燈又點開和L的聊天記錄,放大他的頭像,問林好:“這個動漫人物是誰啊?”
林好湊過來看:“兵長,《進擊的巨人》。”
“蠻帥的。”
“帥炸,超喜歡他!這個番賊拉好看。”
姜迎燈點頭:“那我找時間看看。”
她退出頭像時,“我去接你”那幾個字突兀地閃現林好的眼前。
林好八卦問:“男朋友?”
姜迎燈微微愣住,搖頭說:“哥哥。”
回了一躺宿舍,姜迎燈借了林好的口紅,偏橘色,塗了薄薄一層。因為有人講她皮膚太白,連嘴唇都蒼白得沒有氣色。她想讓自己看起來鮮豔一些。
換了三條裙子,姜迎燈霸占了鏡子半小時。
許曦文覺得蹊跷:“你要跟網友面基啊?”
姜迎燈不解:“面基是什麼意思?”
林好笑說:“跟她哥哥吃飯。”
姜迎燈微微垂首:“嗯。”
許曦文指着她身上的連衣裙說:“這個好看,你穿這種淡淡的白色很好看,有種白月光的氣質。”
姜迎燈聞言,在原地轉了個圈,裙擺漾起一股茉莉的清香,聽從室友的話,于是定下來這一套。
她沒有做過發型,頭發披下來後會有隐隐的發圈痕迹,于是又匆忙地洗了個頭。
梁淨詞說七點到,她六點四十就在西門候着。
姜迎燈對着保安室的玻璃尴尬地擠了幾個笑容,想着等一會兒要怎麼得體地打招呼,但無論怎麼笑都覺得做作僵硬。
L的微信電話在七點整打來,手機震了兩下。
姜迎燈慌忙接通:“喂?”
“下來了嗎?”是她熟悉的、他的聲音。悶悶沉沉的,不帶任何語氣。
姜迎燈答:“我在西門了。”
梁淨詞稍稍一頓:“西門?”
“學校的西門。”她尴尬地紅了臉,“你去女寝了嗎?”
梁淨詞似乎是無奈地輕笑了一聲,而後說:“等着。”
他那端傳來轉向燈的滴答聲。
開車來的。
接下來五分鐘,姜迎燈調整呼吸。被無數種情緒堆砌起來的周五黃昏,晚霞不停變色。她在路牙踩上踩下,手裡捏着禮品袋的細繩,無意識地将其來回擰緊,又松開。
直到電話又打來。
梁淨詞說話聲音醇厚,帶點調侃的意味:“張望半天,眼睛長哪兒了?”
姜迎燈怔了怔,聚精會神地左右看一看,很快在街對面看到立在車前的男人,他隔着一條街。停在她正前方。
他說:“還是太久沒見,認不出我了?”
梁淨詞穿一身黑色,身姿很好,他站在車門前,一隻手插在褲兜裡,站得端正舒展,身形修長,身姿俊拔。男人短發利落,頭小臉小,握着手機貼在耳畔,那隻沒有更換的腕表正散發着淡淡的銀色光暈。
他唇角輕揚,看着她。眉目清俊,矜貴絕塵。
迎燈匆忙跑過去,剛才做好的“得體微笑”訓練一點沒派上用場,淩亂的劉海被風頂撞得一片狼藉,她低着頭,慌張地捋着頭發。
“你怎麼知道我住哪一棟?”她順好氣息,擡眸看他一眼,又低下頭。
“随便打聽一下,不是什麼難事。”梁淨詞斂眸看她一眼,“上車說,這裡不能停太久。”
看她手裡提着東西,他幫襯一把,拎過去。
姜迎燈卻說:“這個是給你的。”
梁淨詞看她一眼,而後用兩根修長的指将禮品袋的口子抻開,看見裡面的兩罐東西,他挑一下眉,問:“誰讓你給的?”
顯然,接到禮物他沒有那麼高興。姜迎燈嘴唇緊抿,謹慎地答:“家裡人。”
梁淨詞默了默,答一句,“知道了。”
随後,東西被他随手擱在後座。
有一批學生會活動的人在門口聚集,有幾個人張望過來,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吸引到他們的目光,姜迎燈一擡頭就看見隊伍裡兩個頗為面熟的女孩。
她立刻躲閃到梁淨詞的身後,很快速的一個動作,額頭不小心磕在他的肩膀。
梁淨詞配合地停下腳步,問:“看見誰了?”
她悄悄說:“同班同學。”
他偏過頭,對上她緊張的雙眸,男人深邃的眉眼微彎,嘲弄般笑,說了句:“傻瓜。”
男人後頸淺淡的清香湧入她的鼻息。似煙草,似苦茶,令她的衣襟也沾染一點缱绻的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