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暮辭的眼神要鈍很多,藏很多。
截然不同。
姜迎燈跟他閑聊:“你是哪個學院的?”
“新傳,你呢。”
“文學院,中文二班。”
“好牛,是不是可以上文學巨匠的課。”
她笑說:“聽過一次講座,人擠人,擠死人。”
周暮辭也看着她笑。
姜迎燈這幾天猛虎進食,飯量激增,是怕再次暈倒,不想丢人現眼。一下午訓練過去,她累趴,拿回手機,看到有新消息的提示。
L:訂了房間,今天出來洗澡。
姜迎燈怔住。
發消息的時間正好是五點半,他掐着點提醒。驚歎于行動派的敏捷,姜迎燈走在回宿舍的人潮中,在思考着要怎麼回,被擠在人與人之間。
迎燈輸入幾個字:我出不去,需要假條的。
梁淨詞回得挺快:跟導員打過招呼了。
她又詫異,這個人竟然周到至此。
一時半會兒沒有想好答複,她握着手機跟同伴一起回到宿舍,姜迎燈拿了幹淨衣服,準備去換洗,又看一眼梁淨詞的消息,不得不做出權衡。
她問:你在嗎?
L:你說呢?
明明是笃定又有點拽的語氣,語義卻那麼含糊,還要靠她去猜。
你說呢?當然在。
你說呢?當然不。
可能性各據50%,她毫無頭緒。
姜迎燈把幹淨衣服塞進書包,在座位上犯了選擇恐懼。很快室友們窸窸窣窣收拾好東西,她聽見許曦文喊了聲:“走啊迎燈,洗澡。”
她應了一句:“你們先去吧,我今天可能要出去住。”
林好聞言,頓住:“為什麼出去?”
姜迎燈編了個幌子:“家裡人來看我,我出去吃個飯。”
實話實說明明沒有事,她不知道在心虛什麼,避開她們好奇的視線,迎燈匆匆忙忙又往包裡塞了本書。是怕夜晚冗長,需要打發時間。
紫色的裙子被她一同疊放進包裡,姜迎燈根據梁淨詞給的地址,在基地對面找到了酒店。她取了房卡,上行時竟然有些忐忑起來。
她絞着手指想,他應該……不會來吧。
特地跑來一趟,就為了陪她洗澡?
簡直是夢裡才會發生的事。
找到房卡上的數字,是一間套房,姜迎燈擡頭再三比對,确認後刷卡進門。
天還沒黑透,裡面沒有開燈。她邁進玄關,一時間腿像灌了鉛,因為謎底很快就會被揭開而忐忑,所以腳步沉沉。
姜迎燈腳踩在地毯,蹑足往前。在牆角處,探出一隻眼睛,望向客廳。
果然有人。
男人正平靜地坐在沙發上,戴着一邊耳機,不知道是不是在聽音樂。他松松地扶着眉骨,斂着目,沒别的事,隻是坐着。
在迎燈張望過去四五秒之後,梁淨詞嘴角抑不住笑意,眼皮輕輕掀起,開口打趣說一句:“進都進來了,鬼鬼祟祟的幹什麼?”
姜迎燈手扶着牆,看着他腼腆地一笑。她款步過去,擡頭打量酒店陳設,喃喃自語:“好高級呀,我可以每天都來嗎?”
梁淨詞微微颔首:“不嫌麻煩就可以。”
“真的嗎?洗到哪一天?”
他答:“等你能夠适應集體生活。”
梁淨詞黑衣黑褲,襯得身子修長,他一直懶散地倚坐着、沒站起來,應該是在聽什麼東西,耳機始終也沒摘,扶着下颌,挺松散惬意的姿态。
就将眼皮掀開一條縫,凝望着姜迎燈在書包裡取物的背影。
她慢吞吞地脫掉軍裝外套,露出潔白骨感的兩條手臂。而後摘下馬尾的發圈,蓬松的、偏黃的頭發雜亂地落在肩膀。姜迎燈晃了晃腦袋,柔軟的頭發就自然而然地鋪陳開來。
她探着腦袋找了一下浴室,随後走進去。
很快,浴室裡傳來水聲。
姜迎燈将鞋脫在了門口。
梁淨詞瞥了一眼她擺在門口的鞋,倏地電話響了下,有人來電。
他接起,剛聽見對方說了句:“淨詞,今天有沒有空碰個面?我——”
話音未落,在浴室那一端稀裡嘩啦的水聲裡傳來一聲微弱且糯糯的:“哥哥……”
他旋即打斷電話:“等一等。”
梁淨詞起身走到浴室門口,看着推拉門的縫隙。等着它一點一點被裡面的人扯開,她很吝啬,隻留一道狹縫,姜迎燈探出一雙單薄的杏眼,難為情地說:“那個,我沒有找到拖鞋,地上有一點濕,站不住。”
梁淨詞掃了掃指,示意她把門打開。
姜迎燈隻好聽話地開了門,露出踩在濕漉漉地面的兩隻光腳,見人進來,不自覺往後跌了兩步,無處安放的腳就顯得有些窘迫。
浴室裡濕氣氤氲,照明灼眼,散在空氣裡的水分子都清晰可見。梁淨詞打開幹區的鞋櫃,從隐蔽的角落取出一雙酒店拖鞋,丢在地面。
随後,他從兜裡取出一張紙巾,忽然在她身前蹲下,紙巾被他墊在手心。梁淨詞将手腕搭在膝蓋上,掌心朝上,對上她警惕的眸,“地上不髒嗎?”
“……”
“過來,擦擦腳丫。”
明白了用意,姜迎燈取走他手裡的紙,忙說:“不用,我自己擦就好。”
梁淨詞沒說什麼,将手塞回褲兜,往外去,随着門被阖緊,他扶了一下耳機,道:“你接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