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寒病?”天子輕聲重複了周則景的話語,他的眼神略帶遲疑,向禦醫望去。
那禦醫趕忙俯着身答道,“正是如此。”
周則景仍保持額頭貼地的姿勢,她的聲音不曾遲疑,“回陛下,‘其傷于四時之氣,皆能為病。傷寒為毒者,以其最成殺房之氣也。中而即病者,名日傷寒。”。
娘娘自除夕大典後,在冷風站立許久,邪氣已入體,後又立即進入炭火溫暖的殿内,冷熱交替,故而引得寒氣發作,進而高燒不退。”
她想讓皇帝信任她能為皇後治病,必須先從病根說起;她剛才誦得,便是張仲景的《傷寒雜病論》的内容。
她剛穿來時,有仔細觀察過,這個時代的王朝名周,但與她所處時空的曆代周王朝不同,更像是某個平行時空發展而來,是而她那個時代的璀璨文明,都不存在于現在這個王朝當中。
周則景不敢否認古人的智慧,她相信在這個周王朝,人們對于傷寒病的病源與治療,并不可能太區别于同時期王朝。
但湧現一個如張仲景一般的醫學聖材,非有天時地利、千年文化沉澱不可達成。
周則景不敢擡頭看天子,她語畢,隻能靜靜等着天子發話。
“那你說,該如何醫治?”
周則景一愣,他聽出周天子語氣中微不可查的顫抖,她悄悄擡起頭,天子眸子暗沉卻有些濕潤,眼下青黑一片,他明顯已經疲憊不堪的面容因為她的話語閃出了一絲混雜着絕望的希冀。
周則景也不禁為之一歎,她自穿過來後,雖未侍寝,但對這周天子的暴君行經,也略有耳聞,還有他對起結發妻子沈氏的毫不掩飾的偏愛,如今看來,确實如此。
縱使是鳄魚,也會為所愛流淚。
她歎了口氣,沉聲道,“陛下,此後三月,娘娘需遵從一下藥方,欲除傷寒疫病,需服辛散、寒洩,溫補,所謂辛散即服用麻黃桂枝以祛寒,寒洩即服用黃芩黃連以撤熱,依次陰陽平衡;溫補即用姜附等溫補心熱藥物以回陽救逆。”【注】
她話音落後,昭華宮一片死寂。
禦醫拂着一縷長須,搖了搖頭歎道:“姑娘所提到方藥用法,可謂之全面周到。微臣等與皇後娘娘用藥之事,姑娘所提的部分藥物,皆有用到,可不曾見娘娘的病狀好轉。”
她看到那少年天子眸子原本閃爍着的希冀陡然暗淡,轉而面容浮現的一種含着失望的冷漠,他輕輕擡起手。
周則景感受到身旁的侍衛的逼近,他們高大的身軀帶來她不由分說的強迫,像周圍被群山籠罩,找不到一絲出路。
她很确定,帝王隻是因為那一絲救皇後的可能而留她一命,一旦發現她無用,隻要帝王一揮手,她絕對再次首身分家。
她趕忙接着道,“所以陛下,我說,這隻是娘娘往後三個月的用藥。關于現在燃眉之急,請陛下聽我一言。”
“罷了。”天子蹙起眉頭,他的手輕輕放下,道“你先繼續說吧。”
周則景攥緊的拳頭慢慢松了勁。
這是她一直藏着的殺手锏;自她穿越而來後,她可以說見證了皇後是怎樣一步步的病倒,她不是沒想過出手救治。
一則她一個小小宮人,人微言輕、說話亦是無人可信;二則傷寒病之所以在古代死亡率居高不下,是因為傷寒病往往細菌感染所緻,古人沒有有效滅菌的藥,如果冒然出手,周則景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但很幸運,她在系統死寂的三個月裡,她每天都在搗鼓那個系統,無意之間,觸發裡面【積分商城】的模塊。
沒有有效的藥物,周則景沒有把握救治皇後的傷寒病。
但若是,她有消炎藥呢。
身為醫學生地周則景,在積分商城的率先映出她眼的便是:
【特效消炎藥】——10積分
天助我也!
周則景朗聲道:“這當下一舉,先為散熱。将娘娘的被褥去除,以額頭、手臂、股處皆敷冷巾以祛熱。”
“陛下。”她端正地向陛下行了大禮,“陛下,奴婢有一丸藥,系奴婢年少時遊鑒越山時一雲遊道人所贈,奴婢年少時傷寒高熱不褪,系吃此丸藥,方見好轉。奴婢願獻出此藥,為娘娘祛病!”
“不可啊!陛下,來路不明的丸藥,怎麼能随意給娘娘服用?”禦醫大驚道,這個姑娘如此膽大,先是殿前大笑,後又要獻未知來路的丸藥,但凡要是娘娘吃出意外,他們所有人都要跟着人頭點地。
“那敢問大人,可曾有救皇後娘娘之方?”
“這……”那禦醫臉色鐵青,一時間無法作答。
周則景目光澄明,清脆的聲音擲地有聲,“奴婢殿前失儀、戴罪之身,不敢有所妄念。
奴婢自入宮以來,蒙娘娘提點,承蒙大恩奴婢畢生難忘。如今娘娘病榻之上,一天一天憔悴,奴婢亦實在心痛。
突然想起幼年一劑丸藥救命一事,奴婢願以性命擔保,此事為真,願陛下一試!”
她的聲音帶着淡淡哭腔,面容上有着難掩的悲痛,她說道“娘娘一日比一日憔悴”時,天子的身形亦輕輕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