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則景看到靖王持扇的動作僵了一下,随即隻聽他爽朗一笑,“蹭”得一聲開扇,神情驕傲道:
“正所謂人靠衣裝馬靠鞍,你不覺得有了扇子後,小王更顯風度翩翩嗎?”
周則景:……
是不是風度翩翩她不知道,反正是挺有病的。
周則景艱難道:“确實……顯得您……儀表堂堂!”
說着,她看到靖王眸子中閃過一瞬驚喜,她生怕那靖王再跟他繼續說下去,趕忙轉移話題,她匆匆将香囊中的帕子取了出來,輕輕屈膝,雙手奉上那帕子道:“奴婢多謝殿下昨夜解圍與提點之情!大恩大德,奴婢必将圖報!”
她低着頭,感受到一陣淡淡的沉香環繞于側,那覆在手心的帕子被人拿起。
“無妨。”
她悄悄擡起頭,隻見裴瓊枝露出淺淺笑容,語調有些溫和,忽的,他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狡黠,他颠了颠手中的玉墜,眨了眨眼睛,道:“但你确定要還給我嗎?”
周則景一愣,有些懷疑地仔細瞧了瞧面前這親王一眼,那親王眉眼彎彎,隻是淡淡注視着她,表情并無何異常。
周則景納悶,不知道靖王為什麼說這話,這帕子在她這兒就是個定時炸彈,指不定哪天便炸了,她留着有什麼好處,除非靖王以為她喜歡他。
其實細細想來,這個靖王,從他們第一次見面起,便處處透露着古怪。
從第一次見面精準得從人群中抓出她,到宮宴上為隻有一面之緣的他出面解圍,他們明明不曾相識,他卻好像在關注她。
周則景認真地思索,不曾回答,那裴瓊枝見周則景沒什麼反應,便也沒說什麼,隻是将帕子緩緩收起,将那帕子系于腰間。
二人一時無話。
周則景這才想起,靖王是站在她的位置上,如今天卻剛蒙蒙亮,想來是在等她。
“殿下在我案幾前可否是在等我?不知殿下何事?”
“啊……”裴瓊枝歎了口氣,“李太醫是我忘年交,早聽她提起宮内女官醫術頗高,甚于許多宮内老人;幾日前對弈後,方才聽他提起,你便是那宮内最近傳奇!”
“至于我來這裡嘛,自然是有事求姑娘的。”
“求?”
裴瓊枝目光陡然移動至案幾前,周則景前幾日走得匆忙,桌子上未曾收拾。
她的案上各類紙張鋪滿了整張桌子,上面的墨痕已幹,确實寫了一半的,明顯是被主人匆匆擱置。書案旁羅列着殘破的文獻,給主人堪堪用硯台壓住,才不至于随風散落。
她欲将《傷寒雜病論》的成果傳于該朝,她短短幾天内将周朝所有相關傷寒病的記載全部找齊,也慶幸于是在皇宮内,太醫院所收集的醫學典籍也相對全面。
前幾日有阿朱在旁幫忙,後幾日阿朱走後,周則景便一個人,她通讀了能收集到的所有醫典,發現他們對于傷寒病的研究有了一定認識且相對全面,但卻存在這不足。
比如《傷寒論》中提到“脈來緩,時一止複來者,名曰結。脈來數,時一止複來者,名曰促”【注】意思是脈搏緩慢,時停而再搏動為結脈;脈搏快,停而再動,視為促脈。陽盛為促脈,陰盛為結脈。
可在周朝的古籍中竟然将兩種脈搏記反。要知道,中醫用藥,講求滋陰補陽,要是陰陽大逆,豈不從用藥上便南轅北轍。
周則景隻能一邊著《傷寒論》,一邊為周朝的古醫典進行修訂。
對于她醫典上提出的缺漏,在拿給太醫院衆人進行考證分析,大多得到了認可,于是她在太醫院的地位愈發高了。
她便開始了詳細對醫典裨補阙漏。
裴瓊枝低眉,他清明的眸子被濃密烏黑所遮擋。他的目光在周則景淩亂的醫書中,靜靜看向了押在最下面的紙張。
裴瓊枝輕輕抽出那壓在最下面的紙張,隻見上面赫然顯着淡淡墨痕,幾個墨色的線條橫在紙上,宛如剛才泥土裡鑽出來的蚯蚓,旁邊還有幾個泥點子般的黑疙瘩。
周則景眉頭一蹙,不知道他在看什麼,順着他的目光而下。
當她看清裴瓊枝手中拿的是什麼的時候,忍不住臉頰一紅。
裴瓊枝輕輕晃了晃手中的紙,道:“這是什麼?”
周則景強裝鎮定:“我畫得草藥圖。”
裴瓊枝指着那黑色的長條道:“這是什麼?”
“……鹿竹”
“那這黑黢黢的一團是什麼?”
“……它的葉子。”
“噗。”裴瓊枝忍不住笑出了聲。